棄霸道擇王道(第3/4頁)

除了正心誠意外,在“克己制欲”方面,李世民的表現也堪稱歷代帝王的楷模。

眾所周知,在古代中國,作為一個君臨天下、富有四海的皇帝,最容易犯的毛病,或許就是縱欲;而最難修煉的品格,無疑就是寡欲。

對於大多數皇帝而言,坐在權力金字塔的頂端,其最大的好處就是可以放縱並且滿足自己的各種欲望。

在他們看來,這似乎是天經地義的。而李世民之所以能從眾多的古代皇帝中脫穎而出,成為後世廣為傳頌的千古一帝,其根本原因之一,就是他在克制欲望這一點上做得比其他帝王好得多。

貞觀元年十二月,李世民本來打算修築一座宮殿,連所需的各種建材都已準備妥當,可思前想後,李世民最終還是放棄了這個打算。

對此,李世民曾有過一段精辟的論述。他說:“君依於國,國依於民,刻民以奉君,猶割肉以充腹,腹飽而身斃,君富而國亡。故人君之患,不自外來,常由身出。夫欲盛則費廣,費廣則賦重,賦重則民愁,民愁則國危,國危則君喪矣。朕常以此思之,故不敢縱欲也!”(《資治通鑒》卷一九二)

關於李世民力行節儉所產生的社會效果,《資治通鑒》總結說:“由是二十年間,風俗素樸,衣無錦繡,公私富給。”雖然司馬光的評價並不完全符合事實——在貞觀時代的二十三年間,李世民並未將節儉寡欲的政風一以貫之地堅持到底。但是起碼在貞觀初期,李世民在這方面的表現還是值得史家推崇的。

在“去奢”的同時,李世民還有一個“省費”的大動作,就是大力精簡從中央到地方的各級行政機構。

古代中國常有“十羊九牧”之說,意思是衙門機構臃腫,人浮於事,十個百姓就要供養九個官吏。隋文帝時,曾經把東漢末年以來的州、郡、縣三級制改為州、縣二級制,在一定程度上緩解了“十羊九牧”的狀況。但是從隋大業年間起,“豪傑並起,擁眾據地,自相雄長”,李唐崛起之後,群雄相率來歸,李淵“為之割置州縣以寵祿之,由是州縣之數,倍於開皇、大業之間”。

李世民在執政之初就已注意到了這個問題,“上以民少吏多,思革其弊”(《資治通鑒》卷一九二)。於是從貞觀元年二月起,李世民就推行了兩項重大改革:一是合並州縣,二是裁汰冗官。

首先是將武德年間增設的州縣予以裁撤合並,其次是根據山川地形的不同,把全國劃分為十道:關內道、河南道、河東道、河北道、山南道、隴右道、淮南道、江南道、劍南道、嶺南道。這個道不是行政區,而是相當於監察區。此後,李世民多次派遣簡點使、觀察使、按察使等赴各道巡察,“觀風俗之得失,察政刑之苛弊”(《唐會要》)。

在裁撤合並地方行政機構的同時,李世民又對房玄齡說:“官在得人,不在員多。”於是責成房玄齡精簡中央政府機構的官員。有隋一朝,長安的各級官員共有二千五百八十一名。經過這次重大的人事改革,唐朝中央的文武官員精簡至六百四十三人,大大節約了行政開支,提高了行政效率。

隨著李世民對王道仁政的大力推行,儒家思想最具代表性的政治實踐得以展開,大唐帝國社會穩定,經濟發展,國力蒸蒸日上,開始進入一個空前繁榮的歷史時期。

史稱:“自是數年之後,海內升平,路不拾遺,外戶不閉,商旅野宿焉!”(《資治通鑒》卷一九二)

然而,這種四海升平的繁榮景象卻是來之不易的。

李世民即位之初,面對的是一個“霜旱為災,米谷踴貴,突厥侵擾,州縣騷然”的局面。貞觀元年,關中饑荒,物價飛漲,一鬥米的價格漲到了與一匹絹相當;貞觀二年,全國又遍地蝗災;貞觀三年,有些地方旱情嚴重,而有些地方卻又洪澇成災……就是在這樣一個艱難的局面下,李世民卻能矢志不渝地堅持王道路線,“銳精為政,崇尚節儉,大布恩德”,並且“從諫如流,雅好儒術,孜孜求士,務在擇官,改革舊弊,興復制度”,所以到了貞觀四年(公元630年),整個帝國的形勢便煥然一新——“天下大稔,流散者鹹歸鄉裏,米鬥不過三四錢,終歲斷死刑才二十九人”(《貞觀政要》卷一);而多年來一直侵擾中原的東突厥也在這一年春被唐朝征服。

對此,李世民深受鼓舞。他大為感慨地對群臣說:“貞觀之初,很多人都堅持認為,當今必不可行帝道、王道,唯獨魏徵勸朕推行王道;同時很多人上疏說:‘人主當獨運威權,不可委之臣下。’又說:‘宜震耀威武,征討四夷。’可魏徵還是勸朕說:‘偃武修文,中國既安,四夷自服。’朕全部采納了魏徵的建言,才短短幾年,果然收到了‘華夏安寧,遠戎賓服’的巨大成效。突厥長久以來一直是中國的勁敵,而今頡利可汗束手就擒,突厥酋長甚至成了朕的帶刀侍衛,各部落皆服中國衣冠,所有這一切,都是魏徵的功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