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上皇李淵的忠臣

隨著時間的推移,李世民手中的權力日益鞏固,大唐王朝也日益呈現出一派政通人和、欣欣向榮的太平景象。

這樣的時刻,李世民終於可以騰出手來,做很早就想做的事情了。

貞觀三年(公元629年)正月,李世民用一種陰冷的目光鎖定了朝中的一個大臣。

這個人曾經是武德年間滿朝文武中最得意、最風光的一個人物;進入貞觀後,他仍然身居高位,名重一時。

他,就是時任司空的裴寂。

眾所周知,裴寂是晉陽首義功臣、李唐開國元勛,深得李淵寵信。登基之初,李淵就曾對裴寂說:“使我至此,公之力也!”隨後拜其為尚書右仆射,賞賜華服珍玩無數,並且每天賜以禦膳,臨朝之時,必引裴寂同坐,極盡恩寵之能事。《舊唐書?裴寂傳》稱:“當朝貴戚,親禮莫與為比!”

武德二年(公元619年),劉武周進犯並州、橫掃河東,裴寂自告奮勇率兵出征,結果丟盔棄甲,鎩羽而歸。李淵只不過輕描淡寫地責備了幾句,表面上把他交給有關部門處理,實際上沒過幾天就把他放了,而且“顧待彌重”,恩寵不減往日;此後不久,另一個開國元勛劉文靜企圖與裴寂爭寵,卻被李淵和裴寂以謀反之名聯手鏟除。可見在武德一朝,裴寂第一寵臣的地位根本無人可以撼動。

武德六年(公元623年),李淵又擢升裴寂為左仆射,並賜宴於含章殿。裴寂故作謙恭地辭讓了一下,表示既然天下已經平定,自己就應該告老還鄉了。李淵一聽就急了,眼淚嘩嘩地下來,十分動情地說:“未也,要當相與老爾。公為宗臣,我為太上皇,逍遙晚歲,不亦善乎!”隨即加封裴寂為司空,賜食邑五百戶,而且派遣一名官員天天到裴府蹲點,生怕他偷偷掛冠而去。從這件事情足以看出,李淵對裴寂的寵信早已超出君臣的範疇,可以說有深厚的私誼。

李世民即位後,一開始對裴寂也顯得恩寵有加,優禮備至。貞觀元年(公元627年),他加封裴寂食邑一千,與前共計一千五百戶。貞觀二年(公元628年),李世民到南郊祭祀,返程時忽然命裴寂和長孫無忌與他共乘禦輦,以示尊崇。裴寂受寵若驚,不敢奉命。李世民笑著說:“以公有佐命之勛,無忌亦宣力於朕,同載參乘,非公而誰?”(《舊唐書?裴寂傳》)

恭敬不如從命。最後裴寂只好硬著頭皮與天子同乘而歸。

也許正是從“同乘”的這一刻起,裴寂就已經預感到危險的降臨了。因為李世民的那句話聽上去好像是一種莫大的恩寵,實則充滿了弦外之音。

因為,李世民所說的“佐命之勛”,無疑是在向裴寂強調——你佐的是我父親的命,不是我的。所以,與其說李世民是在誇獎裴寂,還不如說他是在警告裴寂——不論你有多大的“佐命之勛”,你終究是太上皇的人,而不是我李世民的人。

裴寂不無恐懼地發現:在新天子李世民的朝廷上,自己當初的“佐命之勛”不但不再是一種值得驕傲的政治資本,反而使他成了新天子眼中的一根芒刺,隨時有可能被連根拔掉。換言之,自己的榮寵到頭了。

裴寂的恐懼很快變成了現實。

貞觀三年正月,李世民突然頒下一紙詔書,罷免了裴寂的司空之職,削掉了他的一半食邑,並且將他驅逐出京,遣返原籍。

當然,李世民要清除裴寂這種功高望重的元勛老臣,總是要找一個理由的。

或者說要找一個借口。

這次的借口緣於一個名叫法雅的和尚。

武德年間,法雅得寵於高祖,因而能夠自由出入宮禁。可到了貞觀初年,法雅的這項特權被取消了,於是心懷怨恨,散布了一些蠱惑人心、影響社會穩定的“妖言”,隨即被朝廷有關部門逮捕。兵部尚書杜如晦親自審理此案。本來裴寂和這個案子根本是八竿子打不著,可杜如晦親自審問的結果偏偏就扯上了裴寂。

據法雅供認,裴寂曾經聽他說起過那些“妖言”,可裴寂卻沒有及時上報。也就是說,裴寂犯了知情不報之罪。

有關部門查到了裴寂頭上,裴寂當然矢口否認。但法雅卻死死咬住他不放,令他百口莫辯。最後杜如晦從容結案,裴寂罪責難逃。

其實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這是一樁十足不合常理的案子。

首先,一個無關緊要的和尚說了幾句不痛不癢的牢騷怪話,居然把兵部尚書杜如晦都驚動了,這不免有些殺雞用牛刀之嫌;其次,杜如晦除了兵部尚書的身份外,還是皇帝李世民的心腹重臣,這就更容易讓人產生微妙的聯想;最後,單憑和尚法雅的一面之詞就認定裴寂有罪,似乎也顯得過於草率。畢竟裴寂的職位是三公之一的司空,雖說沒有掌握實權,但也是堂堂的開國元勛,如此草率將其定罪,其背後的真正原因也就不言自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