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無聲的戰爭(第3/23頁)

蔣介石以下,賀國光為人低調,和劉湘又是速成同學,因此兩人沖突較少,但另外一個四川人就不一樣了。

這個四川人叫康澤,他的正式身份是參謀團政訓處處長,若從參謀團這條線而論,賀國光是他的領導,自然應服從賀國光,然而實際情形卻是,康澤可以獨來獨往,我行我素,賀國光無權對其過問。

因為康澤還擁有另外幾個更為神秘也更為顯赫的頭銜:復興社(也即藍衣社)創始人兼頭目、“軍委會別動總隊”總隊長。

這是一個可以“上達天聽”的人物。據說當時能不經過侍從室登記,而直接謁見蔣介石的,一共就兩人,除了戴笠,就是康澤,國民黨內稱為“康戴二公”。

自第五次“圍剿”起,蔣介石便開始采用楊永泰“三分軍事,七分政治”之策,以康澤的別動隊滲入江西,從政治和特工情報上對蘇區進行瓦解。效果很令他滿意,因此在向四川派出參謀團的同時,他也把這一模式套用了過來。

康澤動用別動隊,在四川各縣修建碉堡、編練保甲,並經常幹預地方事務,有時甚至越俎代庖,喧賓奪主。各地督察專員和縣長不堪其擾,過後紛紛向劉湘告狀。

別動隊是“錦衣衛”,別說劉湘,賀國光也拿他們沒辦法。劉湘能做的,只能是呈四十五度角望向天空。

是你先有求於人,所以無論是桌上罵,還是桌下踩,都得姑且忍上一忍。

可是這就像植物大戰僵屍,如果你光忍而不做防禦,那些腦殘的僵屍還會繼續蜂擁而至。

蔣介石又舉辦了峨嵋軍訓團。指令一下,奉調受訓的各路川軍將領人人爭先恐後,一副恐怕“後至獲誅”的樣子。

蔣介石作為軍訓團團長,也抽空來作所謂的“精神講話”。他說:“我從成都乘車來峨嵋,途中某些軍官坐滑竿從我旁邊經過,竟然仰臥著身子,神情倨傲,毫無軍人儀態,形象也甚為難看,可見毫無教育。”

峨嵋道旁遇到的“某些軍官”,不是川軍還會是誰,座下學員們坐立不安,私下便把這種精神講話稱之為“神經講話”。

喜好“神經講話”的除了蔣介石,還有軍訓團的實際負責人陳誠。陳誠不用站在老蔣那麽高的位置,自然講話就更為露骨,也更令川軍將領們皺眉。

除了那個著名的“爛飛機論”外,陳誠有一次興致來了,還脫口而出,說地方軍隊都是“天不知好高、地不知好厚”的“土匪式集團”。

此語一出,全場啞然,連蔣介石都覺得有些過分,為此曾糾正陳誠,要他把話放和緩些。

劉湘名義上是軍訓團的副團長,其實也就是集體挨訓而已。蔣氏君臣在台上搞大批判,受打擊最大的就是他,因此每次出場都表現得沮喪憂郁、悶悶不樂。自陳誠放出“爛飛機論”後,他更是垂頭喪氣,經常托病不肯與會。

偶爾幾次,劉湘也被請上台講話,講特種戰術。他避當時流行的反遊擊戰和碉堡戰術而不談,專門講如何打遊擊,如何以弱勝強,如何以軟對硬。

問劉湘針對的假想敵是誰,他說是日本人,明眼人卻能馬上聽出,他所說的“強”是誰,“弱”又是誰。

陳誠見劉湘已經露出被逼急了的味道,趕緊叫停,不再讓他發言了。

對劉湘來說,沒面子尚在其次,更怕的還是被挖墻腳。

按照規定,川軍營長以上都要到峨眉山受訓,軍訓團便通過各種渠道進行拉攏,恨不得讓每個軍官都“中央化”。

比如你是旅長,但軍銜只是上校,現在有軍政部的“同班同學”,就可以把你提為少將,同理,師長也可以提為中將。

眾人皆大歡喜,都認為自己入了“國家系統”,地位從此有了保障,潛移默化中,便有了向“中央”靠攏的意識。

鄧錫侯、劉文輝自然是早就與劉湘面和心不和的;孫震、楊森也相繼倒向蔣介石;尤其楊森,向來崇拜強人,他佩服能壓住劉湘的蔣介石,就學著老外,把自己養的一條愛犬取名為“介石”。之後,蔣介石讓他到哪就到哪,劉湘完全使喚不動了。

在軍訓團的暗中許願下,劉湘的一些嫡系大將也開始變心。

劉湘在川軍中實施“新戰法”後,郭勛祺、劉兆藜這些少壯派風頭正勁,反而範紹增等人落了伍,因為在對紅軍作戰中表現不力,範紹增還被劉湘擬以“撤職查辦”論處。

範紹增不服。江湖中人,武藝高不高不重要,重要的是忠心和義氣。範紹增自覺對劉湘夠忠心夠義氣,從前劉文輝出那麽多錢收買,也沒背叛老大,之後更是出生入死,數數身上替老大擋下的子彈傷疤都有好幾處,現在突然翻臉無情,竟然要沒收股份加掃地出門了,世上哪有這種道理,這不是過河拆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