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組織起來:計劃文學的萌芽

1921年1月4日,一個寒冷的冬日。

北京中央公園(現中山公園)的來今雨軒,卻正在進行一場有21人參加的熱烈討論。一位年近四十的壯漢被推為主席,他乃是前清禁衛軍管帶、北洋政府總統府軍事參議、中國現代軍事理論家蔣百裏先生。蔣百裏莊嚴宣布:今天,我們在這裏召開文學研究會成立大會!

會議首先由一位23歲的青年西諦君報告本會發起經過。西諦此時是北京鐵路管理學校的一名學生,卻在文學方面具有極強的活動組織能力,他日後更廣為人知的名字是:鄭振鐸。

鄭振鐸報告說:1920年11月間,有本會的幾個發起人,相信文學的重要,想發起出版一個文學雜志:以灌輸文學常識,介紹世界文學,整理中國舊文學並發表個人的創作。征求了好些人的同意,但因經濟關系,不能自己出版雜志,便與上海的商務印書館接洽。商務印書館只答應改組《小說月報》,上海的同志沈雁冰君來信,亦說他編輯的《小說月報》“內容雖可徹底的改革,名稱卻不能改為《文學雜志》”。北京的同志遂於11月29日借北京大學圖書館主任室開一個會,議決積極籌備文學會的發起,並推鄭振鐸起草會章,決定暫以《小說月報》“為文學雜志的代用者”。12月4日,又在萬寶蓋的耿濟之的住宅開會,討論並通過會章,共推周作人君起草宣言書,決定以周作人、朱希祖、蔣百裏、鄭振鐸、耿濟之、瞿世英、郭紹虞、孫伏園、沈雁冰、葉紹鈞、許地山、王統照等12人的名義發起本會。遂在京內各日報、雜志發表本會之宣言與簡章,並征求會員入會。兩周後入會者很多。12月30日,又在耿宅開會通過加人本會之會員,議決於1921年正月4日在中央公園來今雨軒開成立會,並議定成立會秩序。至此,本會籌備發起之事遂完全告竣。

鄭振鐸報告後,21人對會章逐條討論、修改、表決。然後,以無記名方式投票選舉鄭振鐸為書記幹事,耿濟之為會計幹事。選舉畢,提前攝影。攝影後,又討論了如下七個問題:

(甲)讀書會議決分為若幹組,以便進行,並推舉朱希祖、蔣百裏、鄭振鐸、許地山四君為讀書會簡章起草員。

(乙)基金募集問題議決隨時由會員募集之。並以《小說月報》稿費1/10,捐人本會,為基金。

(丙)圖書館問題議決以基金未募得,暫緩組織。第一步先由各會員把自己所藏之書,開一目錄,交於書記幹事,匯齊付印,交給各會員,以圖相互借書之便利。

(丁)會報問題議決每年出版四冊,材料取給於讀書會及本會各種紀事。

(戊)叢書問題略加討論,未議決。

(己)講演會議決隨時舉行。

(庚)會址問題暫時不設會址,借書記幹事寓所為接洽一切會務之處。

討論竣,茶點,談話,至晚6時始散會。現代文學史上第一個,也是影響最大的一個文學社團就這樣成立了。

其實,文學研究會的起源可以追溯到1919年11月。當時,瞿秋白、鄭振鐸、耿濟之、許地山、瞿世英等人,在北京創辦了旬刊《新社會》,他們均是社會實進社的成員,創辦這個旬刊,旨在倡導社會改造和平民教育。然而半年後《新社會》被政府查禁,他們又辦了一份月刊《人道》,才出一期又因政治壓迫而停刊,於是,創辦一份新的刊物,並進一步組織一個新的團體,借文學的力量來改造社會,成為這些人的迫切需要。

恰在同一時期,上海商務印書館《四部叢刊》的總校對,年僅25歲的沈雁冰,接受了一個新的職位。也是1919年11月,身兼《小說月報》與《婦女雜志》主編的王蒓農(名蘊章,別號西神),決定《小說月報》從1920年起用1/3的篇幅提倡新文學,擬名為“小說新潮”欄,請沈雁冰主持該欄實際編務。於是,擁有10年歷史的作為舊文學頑固堡壘的《小說月報》終於被打開了一個缺口。決口之下,難有完堤。“小說新潮”以外的其他欄目也在漸漸“新文學化”。到了1920年的第10號,《小說月報》取消了新舊小說欄目之並置,“一律采用‘小說新潮’欄之最新譯著小說,以應文學之潮流,謀說部之改進”。資方和讀者兩方面的壓力使《小說月報》的完全新文學化成為大勢所趨,終於到1920年底,王藥農辭職,沈雁冰接編《小說月報》,從1921年第12卷第1號起全面革新。京滬雙方一拍即合,《小說月報》從它的新生之日起,便成為文學研究會的代用機關刊物。

此後,文學研究會又相繼創辦《文學旬刊》(先後改名《文學》周刊、《文學周報》)、《詩》月刊,編印《文學研究會叢書》、《文學研究會創作叢書》、《文學周報社叢書》、《文學研究會·世界文學名著叢書》、《文學研究會·通俗戲劇叢書》和《小說月報從刊》等六類叢書近300種。1932年《小說月報》因戰事停刊後,文學研究會無形中解散,但其叢書仍繼續出版到1941年。後來傅東華、王統照主編的《文學》,鄭振鐸主編的《文學季刊》,則可看做是文學研究會的余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