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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值得。”她就說了兩個字。

他看了她一眼,說:“你在這裏進步很大,我看到這份報告說,保定那個村裏的孩子們很愛戴你。”

“能為這裏的人民服務,我感到榮幸。”她不假思索地說道,腦海裏浮現出梅花的臉龐,本來,這個禮拜天她要去教書的,這個姑娘會等她,一整天都會等她。

“好吧。”老吳說著,在請假條上寫了同意兩個字。

第二天,她到了西安,這一回,她徑直走向離八路軍聯絡處不遠的那個廟宇。

從外面看,這座廟宇和她第一次見到時一模一樣,可是,四年過去了,任何事情都可能發生。也許,鉆石被別人發現拿走了,如果是那樣的話,那就是命了。她走進了大殿,在蒲團上跪了下來,閉上眼睛,讓自己的心緒平靜下來。無論鉆石還在不在,我都能接受。梅花,對不起了,我不能再教你了。僧人走了進來,他的臉龐平靜如水,沒有一絲感情,他已經完全不記得她了。等他離開後,她獨自走進了空無一人的後院,慢慢地走近了那堵墻。她的心,在怦怦地跳著,她找到了藏著鉆石的那個位置,上面長滿了青苔。

她拿出一把小刀,憑著記憶,輕輕地撬動一塊青磚,手在不聽使喚地顫抖著。青磚松動了,她小心翼翼地將它抽出來。那個小布袋,就是磚洞裏,依然完好地躺著。菩薩保佑,她心裏叫了一聲,取出了布袋後,她把磚頭塞了回去。

回到大殿裏,她又跪了下來,心還在亂跳。現在,她想好了,她必須要做決定了。但是,首先,她就要帶著這些鉆石,離開這裏了。

不知道多少次,她設想著把這個小布袋放進他的手心裏,那會是在什麽地方呢?也許,是在輪船上,當他們漂蕩在太平洋上。也許,是在大洋彼岸,當他們終於抵達了美麗新世界。無論在哪裏,她都願意,想象都讓她滿懷欣喜。她一遍一遍地設想著,就像一部電影,在她的腦海裏一遍一遍地放映,也像一個夢,她一遍一遍地回到那個夢境裏。這是她心靈的避風港,在那裏她得到了撫慰。現在,她就要去追隨那個夢境,她坐上了從西安出發的二十一次火車,一聲長鳴後,火車頭突突突地噴著蒸汽,向著上海開去。

秘書的突然闖入,讓森岡很不快,可是秘書的表情比他還要痛苦:“實在抱歉打攪您,大將。那個德國人來了,蓋世太保上校梅辛格,他堅持要見您本人。我攔不住他,他現在就等在外間。”

“什麽?他已經在上海了?”這是禮拜一的上午,他才看完一半來自於東京的電文,其中的幾份電文中提到約瑟夫.梅辛格將要來上海,就猶太人的問題和他展開討論。可現在,未經邀請,他就已經……

現在,他已經被堵在辦公室裏了。“帶他下樓,請他在東廳等我。”他冷峻地說道,“我們談五分鐘,你就進來。”

他起身離開書桌,翻看日歷,這是一九四一年十二月的第一天。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閉上眼睛讓自己平靜下來,心頭回響起莫紮特小提琴奏鳴曲的旋律,那是幾天前他剛剛在法國總會聽到的。他必須表現得平靜而正常,保持一個長江口岸作戰總指揮官應有的沉著和冷峻,他們的計劃將如期實施,不能讓梅辛格看出一點破綻。

森岡大步走進了東廳,這是一個空蕩蕩的大廳,廳裏沒有任何布置,也沒有燒爐火。站在這個冷颼颼的大廳裏等著森岡,梅辛格感覺很不舒服,但是他一點都沒有表現出來。他一頭金發,身材健碩,甚至可謂壯實,如果不是那張淫蕩放縱的嘴,他算得上是美男子。

“大將。”看到他進來,上校很愉快地叫道,好像他們是平起平坐的軍人。

森岡心裏一陣不快,但他一點沒有流露出來。他的聲音平和,用簡單的英語和梅辛格對話,而沒有用德語翻譯。他不想冒任何風險,使得他的話被另一個人重復轉述:“請問,您來此有何貴幹?”

“我此行有個秘密使命,是代表我的政府,拜訪你的政府。”

“請長話短說。”

聽了這話,梅辛格吃驚地眨了眨眼。森岡的冷淡終於滲入了他對自己人種驕傲的壁壘。“我來找你,是為商量有關我們的猶太人的事情。”梅辛格加了一句:“德國的猶太人,在上海的那一批。”

“你們的猶太人?德國的猶太人?”

“對,他們在上海有兩萬五千人。”

“他們是無國籍人士,你們已經注銷了他們的德國國籍,對吧?”

“是的,但他們依然是我們的敵人,現在,我們已經有了一個新的計劃對付他們。這個計劃將會在下個月的萬湖會議上最後確定,但是,我們已經準備好開始建集中營了。我們會處理所有在歐洲的猶太人,現在只需要你配合我們處理一下其中的一小部分,也就是在上海的猶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