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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瑩在三原處理完商務往來信函文書,同王堅、紅玉回到安吳堡,仍以共進晚膳的形式,在她的書房裏與袁中庸就運城鹽棧重建,永濟秦晉鐵木貨棧六百八十畝土地如何處理進行研究。經過兩天多反復斟酌,權衡得失利弊,袁中庸坐到飯桌前,筷子拿在手只夾了一筷子菜便說:“少奶奶,我考慮,少奶奶重建運城鹽棧的方案,不僅比較可行,而且易被永濟秦晉鐵木貨棧的全體相與所接受。按少奶奶方案,永濟秦晉鐵木貨棧相與們的地位和權益,將會得到較大提高,五年內便能成為商號持有實股的相與,從而改變安吳堡百多年來,相與僅有虛股參與賬年分紅的歷史,經營中賺下的利銀東家大掌櫃將不能再行獨吞,這對鼓舞士氣,團結相與極其有利。但有一個前提必須先明確下來:永濟秦晉鐵木貨棧用自身力量,拿岀自己周轉金十五萬兩,應以入股形式,落實到每個相與頭上,否則到每賬年分紅扣除投資銀兩應攤利息時,便會岀現利益糾紛而影響團結,矛盾一旦岀現,將來的安吳堡山西總商號,就可能不攻自破,到那時局面如何,恐怕就不是少奶奶和我能控制得了的啦!”

周瑩放下手裏筷子說:“袁叔所提我已考慮過,按重建後運城鹽棧每年營銷二十萬擔大粒青鹽為下限,需用夥計六十五人,加上永濟秦晉鐵木貨棧現有夥計一百零三人,共一百六十八人,按每人一千兩計算,永濟秦晉鐵木貨棧投入十六萬八千兩成本,五年內收回成本後,從第六年開始發給夥計紅利,如無意外,三年內就會補齊前五年紅利總和。其後獲利多少就看你們經營好壞而定了。五年後安吳堡所得將從現在的銀六人四,變為人六銀四,我當東家的吃虧占便宜,連小孩子也能分得清看得明嘛。”

袁中庸說:“這種風險共擔的運作模式對東家少奶奶講,由於沒有了再投入的資本數額,風險自然也減少了一半。”

周瑩笑道:“坦白講,我是在平息了川花總號厲宏圖、揚州裕隆全總號胡玉佛、上海裕隆聚總號佟秋江內叛後,才想到防患於未然的事。這種辦法如在袁叔手裏行得通,取得成功經驗,我將會用在其他總商號改革上,爭取盡快實現真正的風險共擔。到時我就可不用日夜把心操在防內亂上了。”

駱榮笑道:“如此一來,安吳堡每年利銀就得少收二到三成,少奶奶想成為秦商首富就難多了。”

周瑩則笑道:“我一個人成了擁有千萬銀子的富婆,不如所有相與、夥計都成為不愁吃喝穿戴住行和養活家小老少的自足者好,相與們富裕了,誰還挖空心思,鋌而走險興風作浪,當蛀蟲搞陰謀,奪我財富為己有呀!”

袁中庸高高興興和周瑩簽訂了投資重建運城鹽棧的合約,周瑩當場把聘任他終身為安吳堡山西總商號大掌櫃兼永濟秦晉鐵木貨棧、運城鹽棧掌櫃的文書頒發給了他。

袁中庸接過任命文書後,眼含熱淚對周瑩說:“少奶奶,我袁中庸此生如不能為安吳堡少主子換回一個衣食無憂的生財之源,絕不會閉上眼睛安享晚年!”

周瑩說:“袁叔,有你這句話,我周瑩就敢放手一搏,為改革大江南北各總商號經營管理模式做一次生死嘗試了。”

對於永濟秦晉鐵木貨棧沒上安吳堡財產總賬的六百八十畝地,袁中庸心並不貪、眼更不饞,他說:“少奶奶一句話,你準備咋辦?我聽少奶奶的就是了。”

周瑩說:“容我把安吳堡分散各地土地摸清楚後,咱們再對土地經營管理進行一次專門研究吧。”

袁中庸回到永濟秦晉鐵木貨棧,在各部門主事參加的會上,介紹了到安吳堡與周瑩簽訂重建運城鹽棧文書的經過說:“我為咱永濟秦晉鐵木貨棧全體同人爭取到的東西,這次全爭取到手了。從現在開始,全體同人都變成了來日安吳堡山西總商號的真正主人,每人將擁有一千股實際股份,盡管這一千股實際股份在五年後,才能成為咱們實際擁有的財富,但同人們已站在自己財富的面前,來日的收獲必將為咱們帶來幸福和喜悅。我希望大家能團結奮鬥上幾年,早日把運城鹽棧重建好,盡早恢復營業,多多創造財富,回報周瑩少奶奶對咱們的關懷體貼。各部門考慮都抽哪些同人到運城去參加運城鹽棧重建?考慮好後,告訴我,我好在明天全體同人大會上宣布。”

第一次外巡所取得的成功,極大地增強了周瑩管理好吳氏商業的自信心。她回到安吳堡處理了吳氏三兄弟違規犯紀錯誤,挽回安吳堡受損聲譽後,又與袁中庸簽訂了她決心改革吳氏商業經營管理舊有模式試驗,組建山西總商號的合約。回過頭來,耐心查閱完了安吳堡經營土地的歷史資料,聽過駱榮、房中書在她外巡期間安吳堡情況匯報,看了各地報表與利潤完成上繳情況,又提岀了永濟與安吳堡土地經營中存在的問題,說:“我想了又想,比了又比,總感到經營土地弊大於利。老爺在世時,安吳堡先後十三次買進水澆地一千四百六十二畝,旱地二千一百五十五畝,坡地八百九十三畝,山地九百八十七畝,共花去銀兩六十二萬多兩,截止到眼前,這些土地在十八年時間裏收益總計折銀二十一萬多兩,也就是說每畝地實際收益平均不到四兩銀子,扣除掉管理與成本費用,十八年來,實際上是在虧本經營,為此,安吳堡每年都要從買賣收益中,取出大筆銀兩補貼因經營土地而造成的虧欠。由此不難看出,地主若失卻對土地潛能的真正了解,最終將會走向破產。安吳堡多年來之所以沒發現這種弊端,是因為有龐大的商業利潤做後盾,才掩蓋住了本應早被發現的問題。老爺過世後,我在翻閱陳年舊賬時才發現了這個問題,在外巡過程中,和江南幾位大地主接觸時,曾對他們經營管理土地的方法做了一番了解,發現我們這些地主,實質上是笨得出奇,蠢得可憐的地主!我們笨就笨在不知如何因勢而動、因地而為,只知道悶著頭,向土地摳糧食要飯吃。就拿安吳堡十一年前買進的那九百八十七畝山地而言,買進時,據說山上共有九十二棵柿樹、三十七棵棗樹、六十六棵椿樹,到了現在,樹不僅沒增加一棵反少了四十三棵,由於山地缺水土薄,墒情難保,遇旱苗枯,有時連種子也收不回來。可就是沒人想過,如何才能把這些山地變個樣。十二家佃戶沒明沒夜幹了十二年,至今仍過著半饑半飽的日子,你們說啥原因?笨,死笨害了他們,也讓安吳堡背上了一個年年都得操心佃戶死活的包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