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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中書則說:“上海開的煙館、妓院安吳堡總賬上一個字也沒寫,少奶奶如果不到上海巡察,你我能知道嗎?現在知道了,你我能說什麽?只能嘆息一聲完事。永濟這六百八十畝地能浮出水面,是少奶奶的功勞,是你我和中庸臉上的醜陋!”

周瑩說:“事已如此,現已無須追究何人應負責任。幸運的是這六百八十畝地契還掌握在安吳堡手裏,咋樣處理它,我們說了算。”

王堅開口說:“少奶奶準備咋處理這些土地呢?”

周瑩說:“老爺拿回地契時,抵了三千四百兩債務,到現在已過了十七年半,永濟秦晉鐵木貨棧百十多口人白吃了十七年半糧,省下了三萬多兩銀子花銷,凈賺沒賠,也算是幸事一樁。現在我問一句:袁叔,你現決定繼續經管這六百八十畝土地呢,還是不管或繼續打馬虎眼?”

袁中庸連忙搖手說:“少奶奶,我可不是有意打馬虎眼,占安吳堡的便宜。不知不為罪,現知道了,就得按規矩辦。少奶奶咋決定,我咋辦就是了。”

周瑩說:“我提兩個方案,袁叔任選一個。第一個方案是收回六百八十畝土地經營權,重新招租,每年租金列入永濟秦晉鐵木貨棧收入賬項,按比例上繳安吳堡土地收入。第二,重新勘查實際土地畝數,進行土地質量評估,公開出售,全部收入解繳安吳堡,彌補十七年半土地損失。大家議議,看哪一個方案可行?”

駱榮說:“我傾向收回土地經營權,重新招租。這樣做,每年收入雖有限,但有河就有水,細水長流,聚少為豐,對永濟秦晉鐵木貨棧利多弊少。隨著人口不斷增加,土地升值勢在難免,將來安吳堡如急需資金,可賣土地來解決問題,不致造成貸款利息負擔。”

房中書說:“收回土地經營管理權也得進行土地重新勘查,評定土地質量等級,往外租心裏有數,免得盲目吃虧。”

史明則說:“袁大掌櫃,你對土地經營管理有多大把握?”

王堅笑道:“絕對比我強,我進了地,麥苗韭菜也分不清!”

袁中庸說:“我已四十多年沒種地了,讓我重新經營管理土地,只怕是和尚穿道袍,把經念歪了也不知為啥!”

紅玉忍不住笑道:“袁叔,你幹脆和尚、道士一齊當,省得念歪了經。”

袁中庸說:“要我兩個方案中選一個,我選把地賣掉幹幹脆脆,省了份心。”

周瑩說:“袁叔,我也給你三天時間考慮,考慮好了再說。”

這時月亮光已照在琉璃窗上,周瑩看看擺在書架上的西洋鐘表說:“十一點多了,明天我得到三原處理一下壓了十個多月往來信函,後天咱們幾個人再碰頭。”

宴席散後,袁中庸往客房走去時,把王堅拉住說:“王堅,跟叔到客房坐一下,我有事向你請教。”

王堅只得跟袁中庸去了東大院一進院西廂客房。

周瑩之所以把袁中庸召進安吳堡,而不是在永濟秦晉鐵木貨棧與運城處理運城鹽棧重建和她發現的永濟秦晉鐵木貨棧六百八十畝土地未報安吳堡備案入冊問題,是考慮到在生意場上以利激人,重賞勇夫,注重感情投資,以便能使不同性格的人,成為真正的士為知己者而效忠盡力的志同道合者。她知道對袁中庸這樣識字不多,但極具營商智慧,敢於赤膽上陣,用情感支配自己行動的人,用激勵產生的力量,是難以估量的。她想從袁中庸身上試驗一下自己改造吳氏百多年經營管理商業的固有模式,來減少女人受限於社會因素制約帶來的諸多不便,最大限度減少可能一敗俱敗帶來的風險。她在平定了成都川花總號、揚州裕隆全總號、上海裕隆聚總號內叛風波後,便在考慮如何防患於未然的方法和策略。所以在決定重建毀於動亂的運城鹽棧的念頭浮於腦際時,房中書一句讓袁中庸自己掏腰包的話,點醒了她另辟蹊徑的一閃念。她當即下定決心,要從袁中庸身上,首先打開缺口,從中找岀可行的辦法來,把來日的安吳堡,重建在風險相對較小的基石上。

袁中庸的忠實、誠信、爽朗、單純、不善心計與耿直,給了她信心,因此,在回到安吳堡第一時間裏,她便向袁中庸發出了進安吳堡的專遞信函。

袁中庸出現在安吳堡,證明了周瑩是極具智慧的。她對《孫子兵法》所指“上下同欲者勝”的理解可謂達到爛熟於心,付諸行動,這種建立在相與感到自己利益和命運同商號效益和未來息息相關的基礎上的理念,足以調動袁中庸的積極性了。經過大江南北一次行,周瑩不但深諳了一個商人以“財”買“安”,以“情”換“心”的秘訣,而且窺出了商人“禍福同當”“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親和力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