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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東大院,進入內宅,周瑩才說:“快把我放下來。”

史明和十幾個家丁見周瑩揭開孝布露出頭臉來,忍不住笑道:“請少奶奶原諒我們的魯莽。”

周瑩苦笑著說:“我得好好感謝你們才是,少爺在節骨眼上上不了場,若沒你們幫助,我咋冒名頂替少爺為老爺摔盆送終?”

吳尉文的葬禮盡管沒有吳家分布在大江南北的商號人員前來吊唁,但規模比起其父吳汝英的葬禮並不遜色多少,駱榮因此頗感滿意地說:“我對得起老爺在天之靈了。”

吳尉文入土為安當天下午,鹹陽縣知縣返回鹹陽時,王堅將三百兩銀票交給他說:“大人托吳老爺帶給永濟的銀兩和物品未能如數送到,在下受少爺、少奶奶之托,現物歸原主,還望大人諒解。”

鹹陽縣知縣接銀票在手感嘆道:“昨日之事仍歷歷在目,今日是生死兩界眼迷茫。尉文兄在天之靈不知將發出何種感慨呀!”

鹹陽縣知縣並不知道,他手裏的銀票是周瑩根據王堅的記憶從安吳堡的庫銀裏取出的,他托吳尉文帶往永濟的銀子,早沉入黃河水底了!

吳尉斌、吳尉武、吳尉夢、吳尉龍四兄弟對吳聘、周瑩主辦吳尉文喪事的能力頗感驚奇,在吳尉文入土第二天聚到一塊,商量如何面對吳尉文故後的諸多事宜:今後誰來主持安吳

堡事務?吳氏財富是分還是統一管理?吳聘多病之身,能否延續吳氏守家創業之責?等等。吳尉斌沒有通知吳聘或周瑩參加,他認為做小輩的只有聽長輩話的份兒,而沒有與長輩同堂議事的份兒,長輩們決定的事,小輩必須照辦。他的自信使三兄弟低估了吳聘與周瑩的抗爭膽量和應對突發事件的能力。

四兄弟並不是能夠拴在一個槽上的馬,雖然同是吳汝英的兒子,由於同父異母,血緣有異,性格自然涇渭不同,可謂是同拜一個祖宗,各唱各的小曲,見了面兄弟長兄弟短,轉過臉,不是哥罵弟弟不識擡舉,就是弟罵哥哥手伸得太長,管得太寬。一個吳字寫在五個大門上,外看沒兩樣,進到門裏,差異就大了。

兄弟四人爭過來論過去,整整一天時間,也沒能說出一個道道行行來。誰都想在未來的吳氏家族權力中,占得一個有利於自己的位置,故誰也不願明確表態同意還是反對另一個人提出的方案,最後不得不含糊其辭地決定:待東大院三七過後再說。

周瑩得知四個叔公議而未決的準確信息後,問駱榮:“駱叔,你看咋樣收拾我爸留下的這一攤子?”

駱榮胸有成竹地說:“當務之急,先安內而後攘外。我之所以不向各地商號發喪,是怕各商號掌櫃趁老爺亡故,安吳堡無暇過問經營管理的空隙,搞轉移或挪用資金,架空安吳堡財源。現老爺已入土,少奶奶應立即派人連夜兼程,將各地商號掌櫃、賬房先生召來安吳堡,先弄清各地現有資金與在賬物品,心中有了底,就不怕他們再搞鬼,必要時對各商號主事人員重新進行安排,以防不測。”

“安吳堡內該咋樣安排?”

“可先予安撫,看各院動向再做道理。”

“我幾個叔公已經開始了行動。”

“少奶奶放心,他兄弟四個各懷鬼胎,在短期內,不可能形成一致意見,待外邊事理出眉眼,安吳堡內即便掀起一陣風浪來,也難刮倒根紮十丈的大樹了。”

周瑩采納了駱榮的意見,召集來十八名有辦事能力且能言善辯的可靠家人,對他們交代了一番,立即讓他們上路,乘快騎在信使帶路下,分赴湖北、江西、四川、重慶、甘肅、江蘇、山西、河南等地吳家開設的商行、貨棧、鹽行等總號分號,持著蓋有吳尉文印璽的信函,召集所有掌櫃到安吳堡匯報近兩年的經營情況,將兩年應解繳紅利解回安吳堡。

周瑩派出的人馬上路後,通知了四大院。吳尉斌兄弟四人見周瑩一心為安吳堡吳氏家族利益著想,原來的小算盤停止撥打,想見到結果後再做計較。這樣安吳堡暫時風平浪靜,一切照常運行。

東大院的氣氛卻變得沉悶緊張起來,吳聘由於悲傷過度引起的病變,隨著天氣時暖時寒的變化而時好時壞,吳尉文三七祭日,他被狗娃子背進正廳,向吳尉文畫像跪拜時,僅喊了一聲“爸”,便口噴黑血,一頭栽倒在地。

大夫和周瑩一人抓住吳聘一只胳膊,急切切按住脈,幾乎同時發出一聲無可奈何的長嘆,淚珠兒已掛在了周瑩雙頰上。

駱榮、王堅見狀,相視一眼,同聲說:“少奶奶,你千萬別亂了方寸呀!”

周瑩悲咽道:“我命咋如此苦啊!爸剛走了二十一天,少爺就要跟著爸走了!”

吳聘直挺挺躺在地上,當被家人擡回他房中平放在炕上時,他的眼睛睜開來,目光遊離中對淚人般的周瑩聲音微弱地說:“我不能和你白頭偕老了,爸正在向我招手,我這就要跟爸走了。安吳堡我替爸交給你了,你要把安吳堡管好,千萬別讓吳氏祖先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