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駱榮說:“諸位少安毋躁,明天主子在內宅與大家見面並設宴為諸位接風洗塵。”

周瑩決定在內宅客廳會見為吳氏家族創造財富的管理人員,是與駱榮、房中書、王堅等東大院核心人物反復商量後而定的。吳尉文、吳聘的死,可以瞞得一時三刻,但瞞不了半年一載,在適當的時間適當的場合,把實情告訴所有圍繞吳氏家族利益而轉的人,並爭取他們由忠於老爺子轉向忠於新主人,是她能否守住吳氏家業與財富的關鍵。好了一榮俱榮,壞了一敗俱敗。她對此心明如鏡,但能夠籠絡住人心,爭取到所有分別管理著一方財富人物的支持,絕不是她一廂情願的事。她知道,假若自己缺少一種強有力的威懾和駕馭全局的智慧,鞭長莫及的後果轉瞬間就會使自己由主子淪為仰人鼻息的可憐蟲。她絕不願看到如此場面出現在安吳堡。在考慮了駱榮等人的建議後,她決定了將要采取的對策。

吳聘的靈柩停放在冷氣逼人的地洞裏。靈堂裏守靈的家人們已是九天與香火為伴了,他們不知道少奶奶何時才能下令發喪,所以疲憊中失去了最初的哀傷,每日除早中晚三炷香和三次點燃冥錢火紙外,多數時間用在玩花花牌與狼捉娃的遊戲上。西南北中四院曾派人先後到東

大院問及吳聘的病情,均被守在門房的史明客客氣氣告知:“少爺的病仍未見好轉,不便見人,請回吧。”而回到安吳堡的各商號掌櫃們,全被安排在東大院側院客房裏,沒有主子的話,自無法進入內宅。安吳堡風平浪靜,誰能料到他們的新主子吳聘已在九天前停止了呼吸,他們的女主人,正在為如何保衛住將要繼承到手的權力而絞盡腦汁呢?

駱榮、房中書、王堅、史明等人,率領著包括來自山西永濟秦晉鐵木貨棧大掌櫃袁中庸、運城鹽棧大掌櫃丁利平、甘肅天水隴西棉布行大掌櫃張長功、湖北裕隆重珠寶首飾行大掌櫃武玉泉、南京國貨行大掌櫃路一行、上海裕隆聚總號大掌櫃佟秋江、重慶裕隆興土產雜品行大掌櫃趙佩章、陜西潼關典當行大掌櫃馬鴻、蒲城錢莊大掌櫃王戰利、三原西街布行大掌櫃朱玉如、高陵南糖糕點店大掌櫃劉甲斌、淳化山雜貨棧大掌櫃柯大年、三原錢莊大掌櫃趙川、三原糧行大掌櫃牛力、蒲城糧行大掌櫃周進、寶雞鳳翔酒樓大掌櫃鄭天祥、岐山面館大掌櫃王軍、鹹陽糧行大掌櫃木三玉、乾州棉花行大掌櫃李德福、西安百貨行大掌櫃範平傑、西安鹽棧大掌櫃朱前山、涇陽鐵木貨棧大掌櫃田玉川、涇陽糧棉貨棧大掌櫃韓一真、涇陽裕興重茶莊大掌櫃史大山等二十多名大掌櫃進入東大院內宅。

東大院內宅客廳,是一幢東西一字形坐北朝南、兩坡泄水的五間跨度建築,靠西頭一間為吳尉文生前單獨會見客人的地方,室內陳設保持著吳尉文在世時的樣子。其余四間相通,環三面墻共擺有二十四張核桃木靠背椅,六張長條茶桌,四壁掛著數幅字畫,其中吳尉文父吳汝英手書掛在北墻正中,進門便可一覽無遺。吳汝英的字蒼勁有力:“禮之大要在於精白純粹事國事君”十四個字,如行雲流水,一氣呵成;手書下靠墻處一張方桌,髹漆得明光閃亮,桌上有一尊二尺五寸高佛祖瓷像,像前有一只宜興陶香爐,香爐裏三炷火香香煙繚繞。整個客廳簡潔樸實,沒一點奢華之跡,方磚墁鋪的地面,幾乎一塵不染,陌生人走進房門,不免生出一種虔誠拘謹。長年不進安吳堡、極少踏進東大院內宅的掌櫃們,猛地走進客廳,難免舉手投足都顯得小心謹慎,進門落座許久,也沒人帶頭打破室內的寂靜。

客廳內新增加了幾把座椅,擺在每張長條桌兩頭,而吳尉文的單獨會客室門外兩邊,也臨時增設了四把座椅,沖門正中則擺了一塊高出地面一尺多的平台,台上鋪一織花羊毛氈,氈上放一把鋪了坐墊的雕花靠背椅。掌櫃們心裏想,那平台上的椅子,自然是吳老爺坐的了,高高在上嘛。主子就是主子,主子什麽時候都要高人一等,否則咋分出主仆來呢!

家人為各位掌櫃沏水泡茶完退出房門後,一商號掌櫃沖駱榮一笑問道:“駱管家,我們到安吳堡多則九天,少也四天了,吳老爺他老人家是咋了,連面也不露?”

湖北裕隆重珠寶首飾商行掌櫃武玉泉說:“老爺是不是不在安吳堡?神秘兮兮的可不是老爺作風。駱管家,你葫蘆裏到底裝的啥藥?”

永濟秦晉鐵木貨棧大掌櫃袁中庸張了張嘴想說,可話到嘴邊硬是咽回肚去,因為駱榮向他搖了搖頭,像是對他說:“不要多嘴。”

駱榮等武玉泉話落音,接話道:“諸位請聽我說,吳老爺業已歸天一月,現由少奶奶主管安吳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