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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老大的心幾乎被冰與船體的撞擊聲撞出血來,手中的櫓反彈中把他打倒在甲板上。他沒有任何思維地跳起來,重新把櫓抓住,還沒來得及考慮如何采取措施,又一塊浮冰把船一下撞得猛地向前沖出近一丈遠,緊接著船艙裏傳出“船體裂了……”的驚呼聲。

船工們不敢懈怠,全力以赴,一心想把裂船向岸邊劃動,冰塊不斷撞擊著船體,被撞裂的船體在河水沖推下,裂口一點一點擴大,當五名船工把身體堵在裂口處,準備搬動貨物堵塞時,艙中積水已淹到了腰處。

船老大發出了求救的信號,帆頂上升起一串三個紅色燈籠。

夜色中很快傳來呐喊聲,火把在河岸上跑動,由於浮冰順河湧流,不斷發出冰塊相互撞擊的聲音,河上雖然燈影搖晃,但擔心被浮冰撞擊的舟船,卻遲遲無法靠近永安號。

吳尉文此時已站在甲板上,看著行速漸漸慢下來的船體和緊張得喘不過氣來的船工們緊繃著的面孔,已感覺到面臨的危險了。他對站在身邊的王堅等人說:“一旦發生不幸,你們中不論哪一個能活著回到安吳堡,都要告訴吳聘和周瑩,要他們堅強地活下去,繼承吳氏未竟的事業。告訴吳聘,他是吳氏家業第一繼承人,周瑩是第二繼承人。吳聘將來若有子,取名孝先,為吳聘繼承人。這些我已寫在遺書裏,藏於花園地下室鐵匣內。”

“老爺吉人天相,定會逃過這一劫。”王堅說,“我拼命也要把老爺救上岸,活著回到安吳堡。”

吳尉文苦笑道:“我們一行中會水者無幾,後果可想而知,除非出現奇跡!王武師,你要盡力遊上岸去,一定要協助吳聘、周瑩管好安吳堡,讓安吳堡永立嵯峨山麓。”

船已無法劃動,河水漫上甲板後,船老大走到吳尉文跟前說:“吳老爺,我有罪,讓我背你遊上岸去將功折罪吧!”

船老大手持一支船槳,不容吳尉文答話,往背上一馱,大聲命令船工們:“每人背一個客人下水,往岸上遊,快……”

三十多名船工,紛紛拉住吳尉文隨員,在船沉進水底的瞬間跳進水裏。

提前到來的桃花汛,融冰漂浮撞擊的黃河裏,水徹骨地涼。

入水後吳尉文和船老大向西岸劃動,王堅、秦甲、劉炳文在黑暗中相互招呼著,在船工

們的幫助下,跟在吳尉文身後吃力地遊動著。浪濤中翻上翻下的冰塊,如同一塊塊利刃,不知何時從何方向撞上水中的逃生者,因為他們無法看清水中任何三尺外的東西,盡管沉船離西岸灘頭僅有二百多尺距離,此時在他們眼裏已成為水連天般的無邊無涯。

船老大水性極好,拉著吳尉文向前遊了三十多尺,黑暗中一塊浮冰撞在了他的頭上,他哎喲一聲不由得擡手捂住被撞擊的地方,就在他松開手的一瞬間,吳尉文猛地嗆了一口水,心裏一驚,手腳不由自主地上下掙紮了幾下。待船老大回過神來,伸手去抓他時,黑暗中一手抓空,他大聲喊道:“吳老爺……”王堅聽見喊聲條件反射地也喊了一聲:“老爺,你在哪兒?”

吳尉文隨浪漂向下遊,他撲騰中浮出水面吃力地喊著:“救我……”一塊浮冰從他身邊流過,撕破了他的衣服,把他重新掀入水底。

吳尉文第二次嗆了水,混濁的河水嗆得他眼睛冒金光,一陣惡心,他失去了自持能力。

船老大在黑暗中一把拉住了拼命向岸邊劃動的王堅,大聲問:“你是誰?”

“我是王堅。”

“吳老爺咋樣了?”

“黑燈瞎火,老天爺殺人不眨眼呀!”

“老爺……”王堅可勁在水中呼喊。

“吳老爺……”船老大聲音有點顫抖了。

十幾支火把終於攆上順流向西岸遊近的落水者。

冰冷的水,凍僵了落水者的手腳,他們失去了遊動的能力,當王堅撲上灘頭時,再也動不了了。

晨曦中,王堅蘇醒過來。他發現自己躺在一只貨船的船艙裏,便掙紮坐起,看了看躺在身邊的幾個人,見賬房先生用呆滯的目光正在盯視著自己,忙問:“苟先生你不咋吧?”

苟賬房吃力地坐起身子嘆道:“天降災禍,我死不了啦!”

王堅站起來,挨著查看了一遍問:“其他人在哪?”

這時一個頭戴雙耳羊皮帽的漢子走進艙門說:“永安號沉沒在主河道偏西的地方,離西岸灘頭二百二十多尺,如在白天,不會死人,誰知梁老大昏了頭,趕在三更半夜進港,又偏偏遇到流冰旋風,船被冰撞裂時,風大水急,誰敢冒險摸黑駕船救人?唉,天災呀天災!”

王堅問:“請問先生尊姓大名?”

“免尊,我姓於名江水,晉峰號船老大。”

“於兄在上,王堅多謝仁兄救命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