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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尉文的祖先,原籍江蘇常州,其先祖在大唐時曾在涇陽為官,辭官歸隱前,幾經踏勘,選下了安吳堡一塊風水福地建宅立業,把家眷從江蘇常州遷入三秦。為保吳氏後輩永遠安寧,便把宅地命名安吳,後經歷代子孫不斷努力,時至清朝初期,吳氏家族人丁逐代繁衍,事業逐漸興旺發達,三百年日月更叠後,到吳尉文主政安吳堡時,吳氏此一支衍化成五支。

渭北地域內,士農工商,仁人志士,鄉賢豪紳,販夫走卒,武師俠客,僧侶道人,三教九流,七十二行,談到吳尉文時,尊重者多,鄙視者少。

吳尉文的形象在人們心目中之所以高大,原因頗多,其中主要被人們津津樂道的有兩件事:第一件事是糞土官銜爵位,棄官於安吳堡外。其父在時官拜議敘布政使,享三品之尊,穿黃馬褂,曾為其爭得四品府台之職,不料,吳尉文跪在其父面前,力辭道:“父親若不以安吳堡長治久安為重,甘讓吳氏家族陷入群龍無首、自生自滅中,孩兒就攜帶家眷走馬上任,背井離鄉,移根他土。若為安吳堡百年大計著想,就讓兒守一方熱土,固安吳基業,務光耀吳氏門庭之實,待到安吳富甲一方時,吳氏子孫定將人才輩出,科考為官定非難事。兒所以如此抉擇,父親大人心知肚明,今父親五子中,能保祖宗基業久固之人非兒莫屬,父親若讓兒離家為官,後果不說自明,兒請父親三思決斷。”

吳尉文以忠孝誠信表白說服父親改變了決定,在其父百年後,他果然成為安吳堡舉旗人。

第二件事是:仗義疏財,傾全力救一方災難。

清同治元年陜甘回民起義,大批難民為逃避戰亂而背井離鄉,流浪到關中地區,進入涇三高地區的難民最高峰時多達七萬之眾,地方官衙無力承負重壓,最後幹脆視而不見,任其自生自滅。吳尉文得知詳情後,立即組織鄉民,在安吳堡外搭建席棚,安鍋立灶,收容難民,並為難民尋醫問藥,前前後後數月,被賑濟的難民為感謝他樂善好施、救人於水火,給他送了一幅鎦金匾額,上書“心慈如佛”四個大字。隨著難民的流動回歸,吳尉文的名字也傳遍了三秦大地。回民起義平息後,清王朝表彰有功臣民時,同治帝頒旨,賜予安吳堡吳家一個令世人望而生羨的榮銜:武德騎尉衛守府。這一封譽匾額,一直掛在吳氏老宅的正廳裏,直到1926年,軍閥搶劫焚燒安吳堡時化為灰燼。

吳尉文雖無官職,但卻被同治帝賜了一個四品官銜。因此,遠遠近近的知縣知府,每每上任離職,抑或遇到什麽難事,總要屈尊於安吳堡,向吳尉文討教取舍進退之策,加之安吳堡內養活了百多口能攻善戰、忠心耿耿的莊勇、武士,吳尉文儼然像是一方土皇帝。

吳尉文之所以像一方土皇帝,有著令行禁止之威,靠了皇恩,靠從其父手中繼承下來的商業王國做後盾。

安吳堡吳氏三百余年的歷史中,有近百年為商的記錄。最大的財富有兩宗:一是鹽,二是茶的經營權。吳尉文抱著“腰纏萬貫下揚州,南柯一夢富敵國”的理想,接手父親在揚州開設的裕隆全商號和設在涇陽的裕興重商號後,經過拼搏,發了家,光了宗,耀了祖。

從明王朝開國在陜西、山西實行以糧換鹽引的食鹽開中政策,輸糧換引時,陜西商人的腳步便開始踏上了揚州的繁華之地,在揚州經商的陜西商人多達五百余人。

吳尉文繼父業後,在揚州鹽商中從默默無聞到稱雄一方,歷經二十余載,財富年年增,分號遍布長江南北。而陜西商人此時在和山西商人貌合神離的競爭中,迅速衰落,只剩下不到十幾家鹽商,吳尉文獨領風騷而成為陜西鹽商的旗手,從而奠定了他在渭北的知名度。

常言道:“金無赤金,人無完人。”吳尉文雖然有錢有勢,過著日進鬥金的富裕生活,但也有不順心不如意的事令他苦悶煩惱,甚至長籲短嘆。在許許多多苦悶煩惱的事裏,最令他不安與傷神的莫過於中年喪妻,子嗣岌岌可危了。

以妻為榮為傲的吳尉文,為感謝蘇玉蓮為己生兒育女之勞,決定帶她走一趟江南。

吳尉文在江南的資產,均系繼承父業,為管理這些產業,安吳堡物色網羅了上百名具有經營頭腦的人物,經過考察培訓,作為骨幹派往各地總號分號,負責買賣的管理。吳尉文則每兩年出巡一次,根據各地經營情況,做出經營決策,平時則通過書信往來下達指示。為保證信息暢通,他專門養了三十多名體格健壯、身手敏捷、膽量過人、能文會武的傳信人,輪番不斷地往返於陜西、甘肅、山西、湖北、江蘇、上海、四川等地,把分散的商業網點牢牢掌握在手裏。吳尉文偕蘇玉蓮江南行往返用時六個月,蘇玉蓮在大開眼界的同時,對吳氏壟斷揚州鹽務的實力留下深刻印象,對丈夫的才智和駕馭財富的能力,有了進一步了解,心裏對吳尉文的愛升華到一種全新境界。由蘇州前往杭州途中,在包乘船艙看船女起舞歡歌時,她見其中一女姿態萬千,舉手投足充滿誘人魅力,吳尉文看得幾乎有點神不守舍,忍不住掩嘴微笑,低聲對吳尉文說:“老爺若對此女有意,為妻就將她帶回安吳堡伺候老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