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神秘離世(第5/11頁)

“我想請你幫忙設計一下這張鐵路圖,”孫文說道,“我計劃在10年之內建設20萬裏鐵路線。我正在地圖上規劃這些鐵路線。看到從一個省會連到另一個省會的那些粗線了嗎?它們將被建成主幹線,其他的則是支線和次要的路線。”

接下來的幾天裏,端納每天早上7點都會準時來到孫文的車廂,看著他在那裏不停地畫線。他會塗掉畫歪了的線路,然後重新畫上直線。後來,當他們乘坐的火車來到一座預定要召開記者招待會的大城市時,端納開口了。

“我不會把你的鐵路圖展示給記者們看,”端納漫不經心地說道,“這會提前泄露你的想法。”

“哦,不,”他嗤笑端納說,“我不介意。我想讓大家知道這個計劃。我的鐵路圖將會拯救中國。”

“幾天前你曾說過將在10年之內建成20萬裏鐵路,”端納反擊道,“這是不可能的。第一,這需要很多錢,第二,我覺得這麽長的鐵路你30年也建不了。”

“這很簡單,”孫文回答道,“我們需要多少錢都能弄來。我將用英國人的錢建一部分鐵路,用美國人的錢建一部分,用德國人的錢建一部分,用日本人的錢建一部分,如此類推。”

“難道你不知道清政府當年也想這麽做嗎?他們試圖實現鐵路國有化,然後利用外國資本運營,但結果卻引起了一場鐵路暴動。”

看到孫文不再說話,端納指著地圖上群山連綿的西藏說道:“繞西藏的這條鐵路你永遠也建不成,你也只能地圖上用毛筆和墨水畫畫,僅此而已。你的鐵路所要經過的一些山口,有很多高達15 000英尺。”

“那裏有公路,不是嗎?”孫文說。

“那裏沒有公路,只有狹窄坎坷的羊腸小道。它們盤山而上,直達雲天。那些路陡得連強壯的牦牛也很難爬過去。”

“能建公路的地方,就能建鐵路。”說完,孫文便結束了這個話題。後來,端納記下了他個人對孫文夢想的看法:“我說他瘋了,並不是因為他畫了那樣一張鐵路圖。因為只要有足夠的資金,並假以時日,他規劃的那些鐵路,哪怕是再多一點兒也都能建成。我認為他瘋的原因是,孫文認為,他畫下了這張鐵路圖,外國資本家們就會給他足夠的錢,讓他在5—10年之內把它們全部修好!”

孫文的助手們確實也向摩根這樣的金融家們申請過資金,不過沒有任何結果。他們只與喬治·波林的倫敦公司簽過一個合同,後來因為“一戰”的爆發,所有的努力都白費了。即便是那個簽過的合同,也只是剛進行到勘探階段。

這些設想確實讓孫文興奮了一段時間,但端納發現了一些跡象:孫文對革命的失望慢慢變成了絕望,而絕望中的他似乎失去了對現實的掌控能力。

讓頭腦發熱的孫文冷靜下來的很有可能是靄齡。孫文是個夢想家,而靄齡是個現實主義者。作為他的秘書,靄齡最清楚他的弱點所在,知道他屬於那種外強中幹、誇誇其談的人。孫文相信什麽、堅持做什麽,對靄齡這樣現實的人來說都無關緊要。信仰並不是什麽有形資產。她在查理身邊,經常看到他因革命者們不斷遭受挫敗而扼腕嘆息。也許她自然而然地會把這一切都歸咎到孫文的頭上。不過,在她妹妹慶齡眼裏,孫文完全是另一番不同的形象。

1913年年初,野心勃勃的袁世凱應驗了最可怕的一個預言,開始采取行動獨攬大權,他準備登基稱帝的想法已經昭然若揭。實施獨裁統治後,他撕毀了遷都南京的承諾。控制北方各省的軍閥都是在北洋武備學院裏培訓出來的所謂的“北洋軍閥”,全都效忠於他本人。把政府設在北京,就可以使之完全處於袁世凱的掌控之下,在外則有北洋軍隊的嚴密保護。

袁世凱從位於紫禁城中的大本營裏派出刺客,消滅他的主要政敵,目標就是新成立的國民黨中與孫文結盟的那幾位共和派領導人。國民黨當時正以壓倒性的優勢奪取選舉的勝利,但在他們還未完全有能力對抗袁世凱之前,袁世凱派出的殺手們開始出手了。

袁世凱政權非常明白,通過暗殺可以清除那些最有希望與之競爭的領導人。在接下來的時間裏,事態也正沿著這一趨勢不斷發展:田野裏的花朵被一一拔除,留下的只有等待發芽的種子。

最早犧牲的是年僅31歲的宋教仁。他是新成立的國民黨的領導者之一,也是仍留在袁世凱內閣中的4位獨立共和派人士之一。這位年輕的政治家具有一種非常符合中國國情的優勢:除了具有卓越的領導才能之外,他還有來自社會底層的出身背景,在農村地區可以得到勞苦大眾的支持。以孫文為首的黨內高層認為,如果要使農民在民主進程中起到更為直接的作用,必先將他們置於知識階層的領導之下。相比之下,擡高宋教仁在民眾中的地位只不過是一種政治作秀。袁世凱開始攬權時,宋教仁和另外三名獨立派內閣成員以辭職相威脅,與袁世凱發生了直接的沖突。1913年3月20日,當宋教仁正準備在上海登上火車時,一位刺客朝他的腹部開了兩槍。瞄準腹部開槍是故意讓他遭受最痛苦的折磨,他整整受了兩天的罪才去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