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皇權危機之凸顯(第2/4頁)

從現代政治的觀點看,西方的沖擊使中國的皇權出現了危機,促使了人們思想觀念發生變化,為近代中國政治的發展提供了契機。它使得中國“實用主義的士大夫在試圖了解和學習西方時,對於外部世界的看法也在改變,而且在緩慢地但是穩定地變得成熟起來”。雖然至甲午戰爭以前,這種變化是局部的、緩慢的,但對中國政治的發展來說卻是十分重要的。從道光二十年至光緒二十年(1840—1895年),中國的政治觀念究竟發生了哪些變化呢?

首先,是在對西方挑戰的回應上面,認識到了中國面臨著幾千年未曾遇到的新情況、新問題,承認了千古變局的存在。郭嵩燾認為1840年是中國近代史上的一個轉折點。揚州秀才黃鈞宰在道光二十四年(1844年)毫不含糊地寫道,西方人的到來是一大“變局”,黃恩彤把這種情況叫做“變動”,黎庶昌稱之為“變端”,王韜把這叫做“創事”,丁日昌、瑞麟、曾紀澤和李宗羲稱之為“創局”。李鴻章在同治十一年(1872年)聲稱,西人東侵是3000年來最大的變化。曾紀澤稱這是5000年來最大的變化,張之洞書之為亙古未有的奇變。的確,這種變化太大,不能再根據過去的經驗來認識了。嚴復把這種思想解釋得最清楚。他說,中國正經歷自秦代以來最大的變化,變化的原因則是不可知的。但是,如果非要給它取個名稱,那就是“運會”。一旦“運會”的力量動作起來,雖是聖人也不能改變其進程。[4]到了19世紀六七十年代,許多士大夫已經認識到了時代變化的性質,這就是西方的入侵在給中國造成危害的同時,也給中國的發展提供了機會。同治三年(1864年),王韜就認為,上天使西方諸國麋集於中國,是用來磨礪中國。就像把刀放在磨石上磨快那樣,使它變成富強國家。如果按照郭嵩燾的意見,新形勢就像一把雙刃劍,它可以加害於中國,也可以有利於中國,這要看中國是否因勢而利導了。郭嵩燾說,為了適應這種變化,就必須了解世界大勢;為了把握時機,就必須承認變局和向西方學習。這種新的政治思想觀念的產生本身就對靠“閉關自守”而維系的清皇權構成了很大的威脅,它解放了人們的思想,在給傳統政治統治帶來危機的同時,也給近代中國政治帶來了一線生機。

其次,是天朝觀的逐漸破滅與主權觀的產生。鴉片戰爭前,清朝以“天朝大國”自居,閉關自守。鴉片戰爭打破了中國是世界文明中心這一政治神話,“華夷之辨”的陳腐理論再也行不通了。戰後,以林則徐、魏源、姚瑩、夏燮、徐繼畬等為代表的地主階級開明派,睜眼看世界,分別撰寫了大量著作,較為系統地介紹了西方及世界各國。這不僅增加了中國人的地理知識,開闊了人們的眼界,更重要的是改變了中國人的天朝觀念。正如姚瑩所說:“四海萬國俱在目中,足破數千年茫昧。若坐井觀天,視四裔如魑魅,暗昧無知,懷柔乏術,坐致其侵陵,曾不知其所憂慮,可乎?甚矣,拘迂之見,誤天下國家也。”魏源認為,西方人與中國人本質上都是一樣,不應該稱之為“夷狄”。“西方人在道德上既非禽獸,在文化上又不是夷狄”[5];西方國家是比中國更為強大的文明國家。第二次鴉片戰爭以後,清政府官僚階層內部出現了要求擺脫困境、變法自強的洋務派。洋務派是一批與西方國家打過交道的官僚,對於西方國家的認識和世界秩序的看法比林則徐等進了一大步。李鴻章承認外國強兵利器,百倍中國,中國現在面臨著一個幾千年都沒有碰到的新變局。一些洋務官僚認為中國不僅不是世界文明的中心,反而到了落後挨打的地步。因此,必須徹底放棄自我為中心的天朝觀念,打開國門,走向世界。李鴻章就曾感慨地說:世界一體是大勢所趨,中國不能再閉關自守,而應當取外人之長技,以成中國之長技。曾國荃甚至說:“泰西各國之利皆同,中國所欲摹仿而收其利者,已非一日,臣竊以為不開於今日,必開於將來,勢必之為也。”[6]為此他們開始開辦學堂、譯書館,派遣學生出國學習。洋務派於同治元年(1862年)設同文館,同治二年(1863年)設廣州、上海廣方言館,同治六年(1867年)福州船政局附設福州船政學堂,學習海軍駕駛和軍艦制造。同治七年(1868年)江南制造總局附設編譯館,翻譯了不少工程技術方面的書籍。他們派遣學生到美國去讀書,福州船政學堂的畢業生中的優秀生到英國深造,以培養工程、軍事、商務、外交方面的人才。同治九年(1870年),李鴻章還在天津設立了北洋武備學堂,以西方兵備為標準,培養了一批掌握近代軍事技術的陸軍方面的人才。不僅如此,在這一時期,有些人還主張運用國家主權平等的原則,來處理中國與西方國家的關系。他們認為現在中國的主權受到了極大的損害,西方國家與中國簽訂的一系列條約是不平等的,應該根據國際法來重新審定。王韜、黃遵憲、陳熾、薛福成、郭嵩燾、曾紀澤等人認為治外法權是對中國法律主權的蔑視,應該取消。鄭觀應認為關稅主權的喪失不利於中國經濟的發展,中國應該自己控制關稅。曾紀澤、薛福成認為最惠國特權和治外法權,是不平等條約中最有害於中國的兩項條款,主張應該設法予以廢除,行使主權國家應有的權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