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多面司馬光(第5/7頁)

錯大了,司馬光怒火萬丈忍無可忍,決定發起總攻。這次他繞過了呂惠卿等爪牙,直接和王安石說話。大宗師是很有身份的,他決定先禮後兵,先給王安石寫封信。

信是這樣開頭的:“……竊見介甫(王安石字)獨負天下大名三十余年,才高而學富,難進而易退,遠近之士識與不識,鹹謂介甫不起則己,起則太平可立致,生民鹹被其澤矣。”

這段話在歷史裏大大地有名,幾乎被每一本寫王安石的書所引用。司馬光的意思是說,王安石30多年來名滿天下,品德能力都太高了,誰都相信,他除非不當宰相,當了宰相,幸福太平的和諧社會立即就能實現!

大家都知道,這是個客氣話,先禮後兵中的“禮”而已,可是參照下“閩人狡險,楚人輕易。”大家是啥感覺呢?

這要是呂惠卿說的,就啥事也沒有,可您是司馬光,才德兼備沒有瑕疵萬世師表型的大宗師啊。

這封信非常長,非常有名,收錄在司馬光的個人文集中,哪位有興趣可以去看看,名字叫《與王介甫第一書》,字數超過了四千字,裏邊有三個議論點,可以說非常明確非常重要。

可是換來的只是王安石的一份不超過百字的小回條。於是保守派們義憤填膺,大聲疾呼,我們的首領被輕視了,王安石竟然這樣傲慢。

可是無論換誰當王安石,估計都會只回這百十來個字。理由太簡單了,四千多字的長信裏林林總總把以前開會說的各次發言都總結了一通,匯合成一篇大記錄,要我怎樣回復?你當時說的我當時都回答了,難不成我也跟你一樣來個全面回憶?

你不煩我還煩呢。

事實上司馬光就是不煩,他再接再厲,不達目的不罷休,又寫了《與王介甫第二書》。這回焦點集中,定在青苗法上。警告王安石,你要是再這麽搞下去,不出幾年,就會出現“父子不相見,兄弟離散”的可悲局面,國將不國了。

提到了青苗法,王安石不能再沉默了,說實話這是他的一種悲哀。人都說他辯才無礙,能把活的說成死的,再把死的說活了,隨心所欲怎樣都成。可是細看下,會發現他的口才不是頂級的。頂級的人,能通過談話讓反對派成為贊成派,把敵人變成朋友變成下屬。

而王安石只能把對手說沒詞了,說得氣死(比如唐介),這樣造成的後果更惡劣,對手們只是一時沒話,可事後越想越怒,變本加厲的找茬。何況,有些人是王安石永遠都說不服的。

比如司馬光。

現在王安石明知道沒法勾通,還是回了一封三百多字的信。它在歷史中也非常有名,就是那封《答司馬諫議書》。這封信值得我們看一下,裏邊的話有很多可以讓我們了解王安石,判斷出這段時間內他所作所為是不是正確的。

針對司馬光信裏所說的“侵官、生事、征利、拒諫、招致天下怨謗”這五條,他逐一答辯。

——受命於皇帝,在中央確定法令,交給有關職能部門實行。這不是侵官。

——各條法令都有據可查,是先王先聖做過的,用來興利除弊,不是生事。

——為天下理財,皇帝沒有奢侈濫用,大臣沒有中報私囊,不是征利。

——辟邪說,難壬人,不為拒諫。

這一條可以和“招致天下怨謗”結合在一起說。說來真是很好笑,王安石的外號誰都知道,叫“拗相公”。就是太倔太牛,誰的話也不聽,甚至皇帝都得聽他的。這是歷代學者、百姓最看不上他的一點。

可是反向思維一下,他聽了,是個能接受各方面意見的好同志,是個什麽局面呢?前面的這些意見哪條是先承認新法是可行的,然後在裏邊挑出些小毛病,讓王安石完善它,從而新法變得更加利民利國的?

沒有,一個都沒有。這些所謂提意見的,都是徹頭徹尾的反對派,意見只有一條,那就是徹底廢除新法,回歸到從前的局面裏。在仁宗、英宗的時代裏,我們士大夫大臣們過得非常好,你這個萬惡的搗蛋鬼,憑什麽毀了我們的幸福生活,特權生活?!

由此可見,兩派根本是不可調和的,是屬於改革還是不改革這樣的水火不相融的大問題。這樣的事,你讓王安石怎麽不“拗”?不拗的話,改革還改個屁啊?

到這裏,我們仍然要保持中立,我們要看清楚這段歷史,就要讓自己的感情始終不倒向任何一邊。話說王安石的信發出之後,立即就收到了司馬光的第三封。

這封信可以說是第一封的復制品,外加上對王安石人生走向的建議。司馬光以老朋友的身份勸王安石,介甫,你還是就此退休吧,人生很美好,江南很美麗,那裏才是你的歸宿。

拋開這條建議本身出自於司馬光的好心還是別的什麽,還有作為國家高級公務員,以私人身份要國家重要領導幹部退休是不是合適,我們只留意一點,注意,這時司馬光要的是王安石走,然後我們留意稍後他另一次的要求是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