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驚天動地的……齷齪(第5/9頁)

空前絕後,除了金兵滅宋那次。

這次災難也有個好處,就是讓趙曙害怕了,這位公子哥猛然反省,是不是上帝在跟他說話,用水災來提醒他私心雜念不要太多,不孝忤逆也要有個限度?想到這個頭皮發麻,他寫了一份罪己詔,說下大雨都是我犯的錯,各位員工,你們不要客氣,把我錯在哪兒都列出來吧。

司馬光第一個響應,他列出了三點。一,聽信饞言,對太後不恭;二,對兩府弄權不查;三,不聽台諫善言。

禦史台方面由新任的監察禦史呂大防出面,總結了八句話。由於內容基本雷同,為了節約篇幅就不贅述了。我們看的是結果。

結果是隨著大雨的消退,趙曙他不怕了。罪己詔墨跡未幹,他就使了些小手段,讓對他說過話挑過錯的人統統地消失不見。比如說前面提過的賈黯,這是自己病死的;他手下的禦史台人員,派出三個出使遼國,遠遠地支開;知諫院這邊是給司馬光升官。

司馬光升龍圖閣直學士兼侍讀,從今以後陪皇上談天說地增進學識,至於煩人的公務嘛,那太俗了,以後你就不要再管了。對於這個安排,司馬光接受了。前面說過,他為國家利益只盡80%左右的努力,這時己經到了他的極限。

這一系列動作做下來後,宋朝的台諫官基本上就沒人了。回顧一下,在仁宗朝,禦史台方面大概經常保持在二十人左右,後期時減員也能有十多人,現在禦史中丞病死了,沒有新任官,下面的禦史只剩下了五人,除去出使遼國的三個,只存活下來兩個。

知諫院方面更慘,司馬光走了,新任官也是空缺,他手下原來只有……別害怕,到了英宗朝只有一個官員,現在還被派去了遼國也當了使者。堂堂的大宋知諫院名存實亡。

整個台諫部門,只剩下了三個人,他們的名字叫呂誨、範純仁、呂大防。

這三個人以後都是威名赫赫的大佬,不過這時還只是官場上小蒼蠅,名義上是能彈劾宰相的言官,實際上沒有資歷說話都沒分量。

分量都是一點一滴積累起來的,這個過程與所面對的敵人有關。有什麽樣的敵人就有什麽樣的成就。比如韓琦,與韓琦為敵,注定了火花四射,你死我活。

三個言官以呂誨為首,他在年底時抓到了一個機會,冬至日大朝會,他當眾要求再次召集兩府、兩制官合議濮王名分。這個要求又被忽略。減少言官數量為的就是削弱聲音,小小的一個呂誨正是被忽略的最佳對象。只是沒想到呂誨做出了司馬光、賈黯都不敢做的事。

他把矛頭直接對準了韓琦,沒有半點含糊,我說的就是你,當朝的首相。呂誨把韓琦上位以來的所作所為總結了一下,最後歸納成一個對比。

“觀韓琦之才,未如霍光、李德裕、丁謂、曹利用,而驕恣之色過之。”

上面列出的這四個人名,都是各個朝代裏廢過皇上,欺過太後,迫害同僚,人神共憤的角色。韓琦做出的貢獻遠遠不如他們,討厭的程度卻大大超過。他建議罷免韓琦的首相職位,貶出京城到外地當官。

彈劾奏章交上去了,再次石沉大海。

另一方面,從各種跡象來看,趙允讓的皇考身份正在一天天地生成,各種消息像暗流一樣四處浮動,聲勢一天天地變大。呂誨越來越不安,擺在他面前的路有兩條,一是繼續鬥下去,在其位謀其政,要對得起言官的責任;另一方面他完全可以放棄,此時大宋朝共有官員兩萬多人,他們這三個小言官宛如蒼海一粟,要他們來對付整個兩府宰執外加皇帝本人,就算放棄也沒人笑話。

可是他選擇了堅持。在治平三年(公元1066年)正月間,他和範純仁、呂大防聯名彈劾全體宰執,把中書省裏每一個大佬的錯誤都公開羅列出來。

歐陽修——“首開邪議,妄引經據,以枉道悅人主,以近利負先帝,欲累濮王以不正之號,將陷陛下於過舉之譏……政典之所不赦,人神之所共棄。”

韓琦——“初不深慮,固欲飾非,傅會其辭。庇惡遂非,沮抑公議。”

至於曾公亮和趙概,他們倆的罪名是不作為。總而言之,這批宰執人員是“豺狼當路,奸邪在朝。”應該全體罷免,像歐陽修這樣的首惡更應該扔進大獄,嚴重處理。

面對這樣的指責,誰也沒法再沉默了。連當初呂夷簡、甚至丁謂都沒得到過“豺狼”的封號,韓琦和歐陽修哪受得了。宰執集團立即反擊,和言官們掐成了一片。

宋朝的官場亂到了慶歷新政時的規模。

現在我們要站得高一些,先拋開吵架的熱鬧,來分析另一件事。臣子們鬧到了這種地步,除了三五個宰執之外,沒有任何人贊同趙允讓的“皇考”身份,為什麽趙曙還要繼續搞下去,不達目的不罷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