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劉裕,貴族中國的叛逆者(第4/7頁)

公元409年四月,劉裕開始了這次北伐行動,客觀上說,以他這次北伐動用的部隊看,同時代的人,有理由對這次北伐的結果,表現出最大的悲觀。當時東晉最緊缺的就是馬匹,江南原本就不是產馬的地方,部隊作戰主要以步兵為主,到了劉裕的軍隊裏,不但騎兵稀少,連運送物資的馬匹都少,有些軍隊運輸輜重的時候,甚至不得不用牛車來替代馬車。但在劉裕看來,這些都不意味著自己會敗,用牛車怎麽了,牛車照樣可以打牛仗。

有信心固然好,但支撐信心的還是實力,劉裕敢打,關鍵在於他相信自己的實力,論統兵打仗的謀略,在當時沒有人比他狡猾,論軍隊的戰鬥力,他打造出來的新一代北府軍,在嚴明的紀律和嚴苛的訓練下,戰鬥力早就直線恢復到頂峰時期的水平,至於差距懸殊的騎兵水平和戰馬儲量,劉裕也找到了對付的武器。出師之後,劉裕首先贏了慕容鮮卑一招,當時普遍的觀點,就是北伐需要步步為營,一步一步攻占城池,穩打穩紮,但劉裕卻發現,對付別人可以穩打穩紮,對付慕容鮮卑卻不行。因為他們有精銳的騎兵,在部隊的機動性上遠遠強於自己,所謂穩打穩紮,最後只能自己投進敵人的包圍圈裏送死。所以劉裕采用了一個慕容鮮卑想不到的戰術:不理會周邊敵人的糾纏,不去攻占沿途的小城市,集中兵力直撲慕容鮮卑的軍事重鎮臨朐。這個戰術果然出乎慕容鮮卑的預料,南燕皇帝慕容超本來想著節節抵抗,趁劉裕兵敗疲憊的時候,再發揮騎兵的優勢反攻,一舉擊敗劉裕,但沒想到劉裕卻反其道行之,火速推進到臨朐一帶,就像是一把刀子,直接插到了慕容超的胸脯上。慕容超是個心氣頗高的人,自然是不會甘心,他立刻作出了應對決戰。就在臨朐和劉裕決戰,你出乎我預料怎麽樣,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煩了,以一群步兵,就想抵抗我的精銳鮮卑騎兵,簡直是癡人說夢。

是年五月,劉裕的大軍快速突擊到了臨朐,慕容超率領的鮮卑騎兵,也已經在臨朐擺好了陣勢。事實證明,雖然在預判上輸了一招,但是慕容超以及他治下的南燕鮮卑騎兵,卻是非常強悍的,僅用了很短的時間就完成了主力部隊的集結,紮好了口袋等著劉裕來鉆。劉裕此時勞師襲遠,物資保障也不充裕,而且他的騎兵有限,在山東平原上想和慕容超的精銳騎兵抗衡,在這之前從來沒有過先例。步兵打騎兵,在冷兵器時代的平原戰鬥中,基本上勝負是很少有懸念的,雖然演義小說裏搞出過“砍馬腿”、“鉤鐮槍”之類的說法,但放在實際戰鬥中,相當多是行不通的。就好比現代戰爭中,讓一個手拿沖鋒槍的士兵,去對付一輛隆隆開進的坦克,勝負的結果,不用打基本就可以預料了。同樣,劉裕面臨的這場決戰,不用打,結果似乎也是可以預料的。

但是戰鬥的結果,卻是出乎預料。戰鬥打響後,慕容超故伎重演,拿出了鮮卑騎兵的看家法寶:連環馬,即用鐵鏈子把騎兵三五個拴在一起,然後向劉裕發起沖鋒。這一招在之前南燕的戰鬥中,可以說是屢試不爽,重甲騎兵栓在一起組成沖鋒團隊,這個沖擊力就好比是重裝坦克隆隆開來,足夠把一切擋路的士兵碾成粉末,劉裕手下的步兵,貌似不夠給這些鋼鐵怪獸塞牙縫的。慕容超的這種騎兵,每個騎兵負重的甲胄都非常重,曾經有軍事愛好者按照史料的記錄,復制了當時南燕的盔甲,得出的結論是,一個普通的現代人如果穿上這種盔甲,別說是打仗,走路都是困難的。放在當時的戰場上,他的這些士兵們,幾乎都是力大如牛的勇士,而且重裝盔甲把他們保護得非常好,可以說刀槍不入,弓箭以及普通的步兵武器,是根本無法對他們形成殺傷的。因為這一切,開戰之前,雄心勃勃的慕容超非常有信心。

可是開戰之後,慕容超的信心,就變成了絕望。鮮卑騎兵隆隆開進了,讓慕容超瞠目結舌的事情發生了,先是劉裕的軍隊並沒有像他想象的那樣結成步兵方陣來抵抗,相反推出了一種新式武器戰車。這種戰車是用堅固的硬木做成,每個都很重,既能夠阻遏騎兵沖鋒,又能成為士兵的掩體。而且就在慕容超發動進攻前,劉裕的軍隊已經在軍陣前面,設置了足夠多的拒馬樁,這就好比現代戰爭裏,在敵人眼皮底下布置好了雷區。結果慕容超的軍隊被“雷”了,還沒有見到劉裕軍隊的面,就被撞得人仰馬翻,好不容易的突破了這些障礙物,又被依托戰車防禦的步兵們大量殺傷,這些步兵用戰車做掩體,使用長武器拼命阻遏南燕騎兵的攻勢。更讓慕容超抓狂的是,他原本非常自信鮮卑騎兵盔甲的保護能力,但真到了戰場上,這種武裝到牙齒的盔甲反而成了累贅:劉裕的軍隊在遠程武器上,不但用弓箭,更用弩。當時中國的造弩技術已經非常發達了,劉裕的北府軍不但有士兵用的單兵弩,更有十幾種大型弩,最大的甚至能夠發射長矛,一個長矛打過來,完全可以把一個全副武裝的鮮卑重騎兵捅個透心涼。原本嚴嚴實實的裝備,這下子反而成為鮮卑重騎兵躲避射殺的累贅。在劉裕漫天的箭雨下,武裝到牙齒的鮮卑重騎兵,一排排地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