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東林黨毀滅了明王朝(第3/4頁)

東林黨之所以壯志未酬,一個重要原因就是,他們中的精英人物,沒有一個人有張居正那樣,可以切中明朝時弊,且思慮成熟,行之有效的革新思想。即使間或有一兩句“閃光”的豪言,卻也不成體系,難成氣候。一個先天的差距是,東林黨的最初創始人,如顧憲成等人,多是罷官後回鄉講學,生活圈子極其狹窄,不像張居正們,曾真切接觸到民間的世情百態。他們的所謂改革思想,自然就成了浮華泡影。另外東林黨的要員們,雖然論權謀手段尚有高手,可論施政能力,除了孫承宗、葉向高等少數人外,大部分人都是菜鳥。既無腳踏實地的構想,又無行之有效的施展能力,僅靠道德說教,從來都是無法成事的。

而在道德層面上,盡管東林黨的大部分人,論人品都是真君子,但治理國家不是選雷鋒。在封建社會,官員的道德水平與實際工作能力,很多時候並不成正比,有時候甚至成反比,如張居正所說“十清流不如一胥吏”。張居正改革之所以成果卓著,一個重要原因就是用人用其長,比如平定西南的名將殷正茂,貪汙問題一直被詬病,但無論高拱還是張居正,都始終用人不疑。相比之下,東林黨人的行政方式,卻是道德壓倒一切,道德問題一刀切,為人處事,更拿道德帽子壓人。比如趙南星做吏部尚書時,就以清廉為標尺一刀切,罷免大批不合格官員,其中不乏行政能力卓越者。山東的“廉政標兵”袁應泰也因廉潔官升薊遼總督,然後被努爾哈赤打得丟盔卸甲,害得明朝失去沈陽、遼陽等重鎮,一時間“邊防大警”。起家階段的努爾哈赤,也正是拜東林黨的愚蠢節節勝利。

而從明王朝當時內憂外患的局勢看,明朝面臨的兩大迫切問題:一是邊關告急,二是財用匱乏。前一個問題,在東林黨敗招叠出,努爾哈赤步步逼近時,幸虧東林黨內還有孫承宗這樣的人才,他只身赴遼東督師,提拔了名將袁崇煥,打造出了女真人到明朝滅亡時也無法攻破的關寧防線,為明王朝穩住了邊防大局,可這樣的人物在東林黨內鳳毛麟角。後一個問題,道德高尚的東林黨也有非常自私的一面:明朝稅收最突出的問題,是稅收的不平等,明朝中後期以後,土地兼並嚴重,商品經濟高度發展,國家可收的農業稅越來越少。要解決財政問題,就需要建立新的財政體系,擴大稅源特別是商業稅的收益。張居正改革時期,一面重新丈量土地,一面針對東南沿海商人依托豪門地主偷稅的行為進行嚴查,增加了國家財政收入,但張居正去世後,他的改革措施也戛然而止。到東林黨“眾正盈朝”時期,由於東林黨的大部分成員都有商人背景,因此極力反對國家加收商業稅,根據現有的奏折和《明實錄》記載,一旦國家有加收商業稅的動機時,東林黨官員就全體反對。比如崇禎元年清算魏忠賢後,兵部尚書申用懋請求國家整頓商業稅,擴大財源,隨即遭到剛剛“平反”的東林黨人攻擊,黯然去職。結果明王朝只能不斷增收農業稅,最終落得被農民起義滅亡的結局。

在“眾正盈朝”的前後時期,東林黨成員做的最大的一件錯事,就是坑害了戰功卓著的遼東名將熊廷弼,這件錯事的當事人之一,就是生前身後被贊譽為東林黨楷模,後來冒死彈劾魏忠賢,死後被崇禎追謚為“忠烈公”的楊漣。

薩爾滸之戰後,明朝遼東形勢一時危急。萬歷三大征的勝利,與萬歷皇帝正確的選人分不開。薩爾滸潰敗後,萬歷皇帝知錯就改,起用監察禦史熊廷弼巡按遼東,節制遼東軍務。聞聽此人來,明朝降將李永芳慌忙對努爾哈赤奏報說:“有此人在,我等危也。”

熊廷弼,字飛白,湖廣江夏人,是個脾氣和能力一樣彪悍的人。做禦史時,最大的毛病就是喜歡罵人,到哪裏都得罪人。他水平更強悍,李成梁放棄六堡時,當時滿朝皆贊嘆李成梁“招撫十萬”的功勛,唯獨他一眼看穿,驚呼“遼東從此無寧日”,事實果然印證了他的判斷。正是他的這番表現,令萬歷慧眼識英雄,委任他鎮守遼東的重任。

熊廷弼到任後不負所托,先整頓軍紀,把薩爾滸之戰中臨陣脫逃的李如柏下獄,逼得李如柏上吊謝罪。繼而單騎闖遼東,勘察撫順軍情,在努爾哈赤的地盤上,上演了一番“英雄虎膽”,此舉使他對遼東軍情了然於胸,繼而大刀闊斧,提出了“先守後戰”的思想,一面加強防務,一面大搞“人民戰爭”,派大量遊擊隊進入努爾哈赤統治區搞破壞。雙管齊下果然奏效,熊廷弼到來後,努爾哈赤未敢有輕舉妄動,熊廷弼乘機修繕工事,招撫流民,選練精兵,整軍備戰。薩爾滸戰敗後士氣低落的明軍一下子“風紀大振”。此時的努爾哈赤尚無生產能力,專靠劫掠為生,熊廷弼此舉,等於卡了他的喉嚨。不甘坐以待斃的努爾哈赤,在熊廷弼到任後的第二年五月,即萬歷四十八年(公元1620年),發動了對熊廷弼的試探性進攻,結果在浦河遭到打擊,損失700多人。熊廷弼的“坐困轉蹙”作戰思想(即依托防禦工事和遊擊隊騷擾困死努爾哈赤)開始奏效。晚清軍事家曾國藩讀到此事後曾感慨說:“若此人常在,我朝(清朝)何能取中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