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誰為『土木堡慘案』負責(第4/5頁)

七月十七日,明英宗朱祁鎮親自統帥的“北征軍”出發了,因行前準備倉促,大軍出發僅5天就斷了糧,又逢下雨,從北京到宣府,再從宣府到大同,一路上饑寒交迫,不少明軍士兵凍餓而死,史載“僵屍滿路”。慘狀之下,隨行大臣不斷要求班師,皆遭王振重罰,大軍行至宣府時,已經是“人情洶洶,聲息愈急”。士氣低落下,隨軍文臣紛紛上表,請求大軍回師,王振一怒之下,命兵部尚書鄺焚等人在草中罰跪。閣臣曹鼎率眾臣再勸,王振怒火更大,竟將眾臣編入“前鋒營”,意圖打仗的時候讓文臣當炮灰。這是行軍前期史料的記錄,大體都是說王振淫威,可有幾個疑點卻素來被人忽略:大軍僅準備3天就出發,所需糧草和後勤全無準備,王振不知兵,但曾四征安南的重臣英國公張輔為何始終未見諫言。根據有關史料記載,在朱祁鎮登位後,張輔就被解除了權力,原本在朱瞻基時代掛職的“大都督”一職也被解除,只是在國家有戰事時招來商議。此時這位年近古稀的老將,早已是“遇事僅唯唯矣”。臨行之前,他托子女安排了後事,甚至擺好了靈堂,可見早有預料。另一位大臣,兵部尚書鄺焚的表現也並非全是“剛直”。明朝從北京到宣府一路,有7個大型糧倉,儲備著明朝的“作戰軍糧”,這7個大型糧倉皆是由兵部直接調度,但是在北伐期間,7個糧倉居然沒有一顆糧食增援“缺糧”的北征軍,而形成鮮明對照的是,土木堡慘案後,代理兵部尚書於謙僅用6天時間,便將7個糧倉裏所有糧食盡數運至京城,效率之反差耐人尋味。而且,隨軍出征的文武官員,可謂精英薈萃,但一路上,除了屢屢勸諫“回師”外,於作戰本身卻沒有提過任何“合理化建議”,王振之惱怒,一來是群臣的抗爭,二來,也是怒群臣的這種“非暴力不合作”。

至八月一日,明軍終於抵達前線大同,此時先期派出的駙馬井源的部隊,已經被瓦剌消滅,瓦剌聞明軍大軍已到,已然後撤20裏,企圖誘使明軍出塞追擊以全殲。根據蒙古國有關史料記載,此時是戰是撤,瓦剌內部意見也不統一,一來是此前瓦剌雖節節勝利,但全是野戰,於攻堅戰卻屢屢受挫。二來瓦剌三軍上下斬獲頗豐,士兵都有了歸鄉之心。何況自古遊牧民族騷擾邊境,執行的都是“叼一口就跑”的戰略。此時不只瓦剌部將,就連也先的兩個弟弟孛羅帖木兒和伯顏帖木兒也主張盡快撤兵。也先最後的決定是,如果明朝大軍到達大同後並未出塞,而是原地布防,瓦剌大軍即北撤班師。

偏偏明軍出乎瓦剌的意料,既未追擊更未固防,而是在到達後的第二天,八月二日即原路返回。原來王振到大同後,親眼看見大同外戰場上的屍骨,可謂慘不忍睹。接著又從大同鎮守太監郭敬處得知戰鬥過程,這位之前從未經歷戰陣的教書先生被徹底嚇破了膽。隨即勸說朱祁鎮班師,早就苦不堪言的群臣當然一呼百應。瓦剌得知後,起先懷疑明軍有意誘惑瓦剌深入圍殲,也先力排眾議,決定試探性尾隨追擊。從大同至宣府,再從宣府至北京,原本有明朝從朱元璋時代開始修築的上百個衛所,但是從朱瞻基開始,這些“緩沖地帶”早就被盡數裁撤,以至瓦剌可以“來去自由”。鎮守大同的郭登有眼光,先建議明軍從居庸關北返,又派騎兵騷擾瓦剌,起牽制作用,但終是杯水車薪,瓦剌大軍還是跟在了明軍後面。而除了大同之外,其他明朝邊鎮皆緊守城門,沒有人想到派兵出擊,牽制瓦剌追兵,以掩護明軍撤退。8天後明軍抵達宣府,瓦剌大軍也隨即追到,宣府總兵楊洪“持重”,並未派人阻擊瓦剌軍。成國公朱勇率部在兔毛嶺阻擊,雖全軍覆沒,但終為明軍贏得了3天寶貴的撤退時間,可王振卻想回老家蔚州擺擺威風,堅持讓明軍繞遠路去蔚州,走到半路又擔心明軍到蔚州會踩壞老家的莊稼,連忙又讓部隊“折返跑”回居庸關。就這樣一路“繞圈子”,明軍還是星夜兼程,於八月十四日中午抵達了懷來北面的土木堡,只要再堅持走一個時辰(兩個小時),明軍就可安然進入懷來城,這次來去匆匆的北征,也就可全身而退了。

但意外又發生了,王振因為運載自己家產的十幾輛車子沒有到,堅持讓部隊停下來等,一等就是整整一下午。而瓦剌方面,伯顏帖木兒再次勸說也先停止追擊,因為明軍一旦撤入懷來,瓦剌不但毫無收獲,更有可能被明軍圍殲。也先起初也有撤退的念頭,可偵查騎兵報告,明軍在土木堡紮營了。也先狂喜之下,命令部隊火速前進,終於在八月十四日晚抵達土木堡,先占領西邊河流切斷水源,把正在等候王公公家產的明軍徹底包圍。這過程裏,兵部尚書鄺焚曾建議明軍火速前行,但內閣大學士曹鼎認為瓦剌軍還遠,不妨賣個人情給王公公,終陷入了瓦剌的包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