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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片混亂讓畫家不禁皺起了眉頭。“我從沒見過這麽糟糕的景象。”

“我在試驗,”馬斯基林解釋,“在研究。我必須想出不讓這些雞蛋破碎的辦法。”

湯森德隨口說:“別扔就不會破了,這點你沒想過吧?”

馬斯基林哈哈大笑。“這是為泰德研究的,他們希望不靠降落傘就能空投補給物資。”他拿起一個裹在厚棉花裏的雞蛋,用拇指和食指夾著。

湯森德把目光移到地上那攤蛋漿。“‘釘子’說你有事找我?”

馬斯基林手中的雞蛋落下了,像有千斤重似的直接掉在帆布上。不出幾秒,棉花便滲出了黏稠的液體。“這樣也不行。”馬斯基林皺眉說,從椅子上下來。他拿起毛巾擦手,同時告訴湯森德,步兵團希望他們研發能防彈的前線觀測站。“我想過可以偽裝成沙堆,或把棕櫚樹幹挖空。我想請你過來一起參與,行嗎?這件事不必太急,你明天有空再過來好了。”擦幹手後,他又從架子上拿起一個雞蛋,開始用棉條以十字形捆綁。

“加上一點懸吊系統如何?”藝術家建議。

馬斯基林想了一下。“你是說,在外面加上一層硬殼嗎?”

“正是。外面的容器可以吸收一些撞擊力。”

“嗯……有道理。我來試試。”

馬斯基林在辦公室四處翻撿尋找箱子時,湯森德很自然地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最近他的態度和善多了,也頗為眾人認同。不知為何,這位藝術家拋去不少過去的脾性,開始與魔術幫成員打交道。盡管初期他的努力相當不自然,有如馬戲團的大力士爬上高空去走鋼索,讓下面所有人一仰頭便能看見他的錯。“這兒有一個,應該能用吧?”他拿起一個裝補給品的箱子。

“當然。”馬斯基林說。他一邊拿起膠帶將雞蛋固定在箱子內壁,然後用厚棉花把整個箱子包裹起來,一邊和湯森德聊天。和過去一樣,他們談的主要和戰爭有關。雖然隆美爾最後發動了一次突襲,但“十字軍行動”可說已完全成功。第八集團軍終於重振士氣,沉重打擊了“沙漠之狐”的非洲坦克軍團。戰爭結束的日子仍遙遙無期,但毫無疑問,英國的軍隊已具有抗擊希特勒最強軍團的能力。在美國參戰、納粹在蘇聯的軍事行動又陷入困頓之際,希特勒突然間必須轉攻為守了。

在用棉花完全覆蓋箱子後,馬斯基林又爬上椅子,把箱子往帆布上扔。箱子尖角觸地,像骰子一樣在地上滾了兩圈才停住。湯森德上前撿起箱子打開,發現裏面的雞蛋雖出現裂紋,但並沒有碎。“我們再試一次,”馬斯基林說,“這次要把膠帶十字交錯捆綁,讓它更具彈性,變成一種網狀支撐結構。”

他們繼續工作,聊天的內容也轉到戰爭之外的話題。“我說,那些女孩真是熱情,”湯森德炫耀起他和一位工兵營的朋友到開羅狂歡那晚的詳情,“其中有一個,有一個……我從沒見過像她那樣的。我是說,她有……她是……”他發現沒有任何字眼可以形容她,便把雙手一伸,在空中畫出兩道充滿誘惑的曲線。

馬斯基林明白他的意思。他相信的確有這麽一個女人存在,而且可能真如這位藝術家印象中那般迷人,但他也知道湯森德不可能真心投入。他之所以吹噓艷遇只是為了維護自尊,就像用來讓雞蛋不碎裂的懸吊裝置一樣。不過,馬斯基林倒不認為這麽做有何不對。

然而,已經存在的問題卻不容忽視。現在湯森德已願意也很需要談這件事。於是馬斯基林改變話題,詢問他最近是否和妻子聯絡過。

湯森德嫌惡地呸了一聲。“她?才沒有,我才不想和她聯絡,一切都交給律師去辦。現在回想起來,我是指整件事,真無法相信我以前怎麽傻到那種地步。就算這件事不曾發生,除了我們的孩子——我發誓我絕對不會讓那孩子因此受到傷害——但除了孩子,我們根本沒有別的理由在一起了。老實說,勉強在一起也不會有好下場,我們還有別的問題。我們結婚時都太年輕了,而現在的我已改變非常多,我已經不是當初的那個人了,而且……”

馬斯基林默默聽著,只在適當的時候點點頭,或在必要時講一兩個同意的字眼。他已奉獻一生去制造幻象,沒理由毀掉他人的幻想。

呈十字狀捆綁的膠帶已弄好,松軟地把雞蛋托住,讓它仿佛睡在一張吊床上。這次,箱子又從高處落地,而雞蛋安然無恙。“接下來,”馬斯基林說,“只要把雞蛋換成數千發彈藥,我們就大功告成了。”

他們剛把辦公室整理好,諾斯便夾著一份報紙走進來。“我們的英雄原來在這裏。”他神秘地說。

馬斯基林看向湯森德,兩人莫名其妙地對望一眼,然後一起轉向諾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