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9章 比人重要的坦克

“我是回到莫斯科後才知道的。”布哈林點了點頭,說道,“其實早在1932年,當幾十萬無家可歸的兒童被饑餓驅使著湧入火車站和大城市的時候,斯大林就下了一道密令:凡在搶劫食品倉庫和扒竊列車而被當場抓捕,以及染上花柳病的人,統統槍斃。這類處決都是秘密執行的。由於這種大規模的屠殺和另外一些‘行政措施’,在1934年夏天到來之前,流浪兒童問題。就已經按純粹的斯大林方式解決了。”

聽到布哈林的回答,周冠笙不動聲色的點了點頭,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也就是說,眼下的這一法令根本不是針對流浪兒童的,因為已經沒有這個必要了。它要達到的完全是另一個目的,而且是很明顯的,因為當時斯大林正在以刑訊逼供手段制服我們這些‘老戰友’,以便把我們送上莫斯科的審判大會。”

“我剛才已經已提到過,季諾維也夫和加米涅夫曾一度滿足過斯大林的復仇欲,在1935年的秘密審判中承認應對基洛夫兇殺案負‘道義上和政治上’的責任。但這只能救他們於一時。為了剪除他們二人以及黨內的其他有功之臣,斯大林現在要季諾維也夫和加米涅夫明確無誤地承認自己是陰謀殺害基洛夫的元兇,而且還想殺害他斯大林。為逼迫季諾維也夫和加米涅夫承認這一罪行,而且是在審判大會上承認,就需要在這些人的內心裏找到最脆弱、最敏感的突破點,從而決定使用相應的逼供手段。”

“這個突破點現在終於找到了,那就是老布爾什維克們對自己兒孫們的眷戀之心。其實,這種株連子女的威脅已經在反對派首領們的身上使用過一次。但反對派首領當時都還不相信這種威脅,他們認為斯大林不敢公然的做出這樣的事。可現在,一份刊載政府法令的報紙擺到了所有被關押的反對派分子面前。法令責成法庭對兒童動用刑法典上的全部條款,可以對兒童進行任何懲罰,包括判處其死刑。反對派首領們這下明白了,他們以前太小看斯大林了。他們的孩子的確有死亡的危險。就這樣,新法令作為進行精神壓迫和心理攻勢的最有效的王牌,進入了斯大林的刑訊武庫。我還可以告訴你們一件事,那就是中央書記尼古拉?葉若夫親自下令:偵訊人員每次審訊時必須將這條法令的文本擺在審訊桌上。”

“看樣子我們也小看這位‘紅沙皇’了。”周冠笙看了看“降龍”,說道,“他的手腕,比我們想象的要高明得多。”

“典型的俄國式的暴君,但卻並不明智。”水井冷笑著說道,“他無法知道自己的所作所為會帶來什麽樣的後果。”

“降龍”看了水井和周冠笙一眼,轉頭對布哈林說道:“您這一次到中國來,目的是什麽?”

“保住我的生命。”布哈林苦笑了一聲,說道。

“我希望能在中國,繼續我的研究。”布哈林看到三個中國人眼中的驚訝之色,平靜地說道,“我希望能在我的生命結束之前,將我所經歷的一切寫下來,給全世界留下真相。”

布哈林說著,從衣服裏取出一封信來,交給了“降龍”。

“這是我的遺囑。”布哈林接著說道,“我有預感,在中國,我哪怕有中國政府的保護,也不一定能躲過斯大林的屠刀,我希望在我去世後,中國政府能將這一切公諸與眾。”

“您難道不想和斯大林進行戰鬥嗎?”周冠笙問道。

“我反對斯大林,但不想成為反對俄國革命的工具。”布哈林迎上了周冠笙的目光,說道,“我堅信列寧的事業一定成功。”

“明白了。”“降龍”站起身來,伸出手和布哈林握了握,“我會把您的要求報告上去,相信您在中國會得到良好的待遇,不管您是否會幫助我們。”

“謝謝。”布哈林的眼中閃過一絲不易覺察的淚光,但還是被周冠笙看在了眼裏。

很快,布哈林的遺囑便被送到了楊朔銘的手裏。

“……也許過不了多久,厄運便會加到我的頭上,我想要在離開人世之前,對大家這樣說,我不是在無產階級的斧鉞面前低下了我的頭,無產階級斧鉞應該是無情的,但也應該是純潔的。我是在萬惡的斯大林的專制機器面前低下了頭,我感到無能為力,因為這台機器居然使用了中世紀的方法,它擁有無比強大的力量,有組織地炮制大量的流言蜚語。他們對這些行動是非常果斷而有信心的。”

“現在捷爾任斯基已經不在世了,‘契卡’的優良傳統已成為過去了。當時,革命的思想指導他們的一切行動,使他們對敵人無情,對付各種暴亂,保衛了國家。所以‘契卡’機構受到特殊的信任。享有特殊的榮譽、威信和尊重。而現在,所謂的‘內務人民委員部’的機構,就其多數人來說,是由無原則的、腐化的、物質上得到滿足的官員組成的蛻化變質的組織。為了滿足斯大林病態的懷疑心理和報復的欲望,為了追求獎章和榮譽,他們利用了‘契卡’原來的威信,進行最卑鄙的活動。而他們不懂得,他們同時也在消滅他們自己,因為歷史是不能容忍卑劣行徑的見證人繼續存在的。這些‘萬能的機構’能把任何中央委員、黨員變為叛徒、恐怖分子、暗殺分子、間諜。如果斯大林對自己產生懷疑的話,那麽這些機構也會立即找出證據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