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5章 賜爾玈弓(第3/4頁)

“吾等唯司寇馬首是瞻!”

不過,他們雖然在趙無恤的慫恿下來廩丘盟會,但在禦敵之策商議妥當,心裏有了顆定心丸後,也想到了戰後的事情。

尤其是郿邑宰最為忐忑,他是在陽虎倒台,前郿宰潛逃後新上任的,是直屬於魯侯的邑宰。本來級別就比大夫低,同級的宰予好歹在朝中有位小宗伯的夫子,還和趙無恤往來甚密,他卻是什麽背景都沒有,否則也不會被扔到郿邑這又小又窮的邊鄙之地。

“這次相會雖然情有可原,但畢竟是場違禮的私會。趙小司寇有晉國趙卿做靠山,還是君上倚重的大功之臣,頂多一句申飭。可我也公然到此,待戰事終了,國君必然大怒,三桓不知道會如何對付我,這職守恐怕是保不住了……”

就在這時,有人來報,說來自魯城的君命到了。

……

宣讀魯侯策命的依然是子服何。

子服何和趙無恤本來關系不錯,這次卻陰沉著臉,一照面第一句話便是:“小司寇這次行事有些過分了!”

無恤嘆息道:“情非得已,事急從權而已,難道事到如今,我還能指望季氏、叔孫氏相救麽?亦或是非得將自己的手綁起來降齊,才算行事穩重?”

子服何無言以對,他們孟氏和季氏、叔孫還是不太一樣的,承擔了北境的防禦,自保不暇。甚至在短期內,還得倚重趙無恤在西鄙幫忙守住側翼,雖然公斂陽對趙無恤心存惡意,但南宮閱和子服何是樂見其成的,只是不滿於趙無恤的做法太過無視禮法了。

面對西鄙諸邑的抱團舉動,季氏和叔孫氏仿佛被將了一軍,不想同意,卻又無法阻止。而魯侯柳下季商議過之後,認為若是不管不顧,等戰事終了,西鄙潰敗失陷倒罷了,若是守住了,那公室的威望將會受到極大打擊,必須速速追加承認這次盟會。

反倒是之前對趙無恤最為同情,當然也僅僅是同情的孔子表示反對。

“大夫私下會盟的行為是為非禮,即使在史書上,也要用特殊筆法加以貶低,怎能追加承認?若是此事之後,全魯大夫紛紛效仿那該如何是好?國將不國!”

但魯國連禮樂征伐自陪臣出的年頭都過來了,主政者們雖然不樂意,但也不得不捏著鼻子同意,畢竟比起趙無恤來說,來勢洶洶的齊人反倒更可怕些。如今六卿分立,他們可摸不準晉國那邊的應對速度有多快,說不定還得仰仗趙鞅,才能讓魯國渡過危局,既然趙無恤想挑大梁,那便讓他挑罷,反正這次聯合只是暫時的應急之策。

於是便有了子服何的這趟廩丘之行。

“公曰:嗚呼!小司寇,今孤祗命汝以軍旅之事,往哉!賜爾旌旗三面,玈弓一,玈矢百,禦齊人於西鄙,勿使侵魯國……”

玈弓、玈矢就是漆成黑色的弓箭,是諸侯賜給卿大夫的象征性物品,比起天子賜給諸侯的彤弓低了一級。

正所謂“諸侯卿大夫有大功,賜弓矢,然後專征伐。以講德習射,藏示子孫。”弓箭有射擊和禦敵的含義,卿大夫接受旌旗和玈弓玈矢,就等於被國君授予征伐之權。

接受策命後,西鄙諸大夫們松了口氣,趙無恤亦然,雖然遲來,好歹也補上了一道程序,使得各邑的私會成了合乎禮法的行為。

子服何說道:“君上還贈言說,王命南仲,往城於方。出車彭彭,旂旐央央。”

這段話出自《小雅·出車》,南仲是周宣王中興時的朝臣,受王命在朔方築城,抵禦玁狁入侵,魯侯和趙無恤的身份倒是合符詩意。

於是趙無恤回應道:“既出我車,既設我旗,一定不辱君命!”

子服何還在生氣,他刻意不留,臨走前冷冷地說道:“於公,我希望司寇能為國抵禦住齊人,於私,我則希望司寇做南仲,不要做申侯!”

姜姓西申侯,原本是周王室的親家,卻引犬戎入豐、鎬,是為宗周覆滅的罪魁禍首,和南仲對比鮮明,故子服何有此說……

無恤微笑應諾,心裏想的則是……

“我倒是更樂意做攝政的周公……”

他這次糾合西魯互保,依舊是一招冒險的著棋,冒著得罪魯侯,得罪三桓,乃至於與孔門相惡的危險。

只因為齊人的到來如滔天巨浪,時勢不允許趙無恤韜光養蓄。誰讓他走投無路之下,把大本營安在了魯國西鄙呢?齊在其北,衛在其南,魯國各勢力在其東,大野澤盜跖在臥榻之側,是為四戰之地,東方有變,常為兵沖。

如今的形勢是,戰則日強,不戰必衰!

趙無恤恍然覺得,自己和周遭鄰居們,仿佛已經提前進入了戰國時代。

在得到了魯城追加的承認後,大夫們心裏的擔憂也放下了,繼續在細枝末節上扯了半日的皮後,協議最終達成。他們紛紛和趙無恤歃血為盟,還在盟會的地址外樹立了《西魯大夫會盟碑》,將盟書鐫刻上去,表示願意休戚與共,友誼如同磐石之不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