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腐屍宴(第4/9頁)

共和國軍隊裏不全是身無分文的志願者。當公民集合在馬修斯大校場參加選舉時,他們嚴格地按照財富的多少排列;以這種方式,他們保留了對一個時代的記憶,那時每個階層的人都得服役,戰爭中的軍團代表著整個共和國。可笑的是,在那個被他們懷念的時代,只有無地的人才被排除服役之列。這反映了一種根深蒂固的偏見,也是羅馬人眼中的智慧:“腳踏在自己土地上的人是最勇敢、最頑強的士兵。”4那些農民滿手老繭,照料著自己的小塊土地。他們總能引起人們的依戀之情,愛國主義的自豪感在他們身上體現得最明顯。背靠著這些農民,共和國逐漸地壯大。幾個世紀以來,共和國步兵就是由自耕農(yeomanfarmers)組成的。他們放下手中的犁,撫去劍上的稻草,追隨他們的行政官上陣廝殺。在羅馬的勢力局限於意大利時,戰爭都不會持續太久。隨著羅馬海外利益的擴展,戰爭的時間拉長了,往往積年累月,沒完沒了。在士兵離家的日子,他們的土地很容易落進別人之手。富人越來越多地吞並小農場。巨大的莊園取代了自耕農的小農場、小果園,原來的“色拉拼盤”成了斯巴達克行軍路過的單調“荒原”。當然,它們不是真的荒原,有被鐵鏈鎖在一起的奴隸在勞作。但是,沒有生來自由的公民。“鄉村幾乎沒有什麽人,沒有自由的農民和牧人,只有一些野蠻人和進口的奴隸。”5正是這種狀況令提比略·格拉古震驚,開始了他的改革。他警告同胞們,共和國的軍事基礎正受到侵蝕。每個喪失土地的農民意味著共和國喪失一個士兵。在推動改革的那些人看來,被剝奪土地的人的慘狀成了共和國災難的預兆。深重的意大利農業危機難以克服,但對於兵源危機,人們似乎可以采取些改革措施加以緩解。公元前107年,為情勢所迫,馬略宣布軍隊向一切公民開放,不管他們有無地產。國家提供武器和盔甲。軍團職業化了。

從那時起,擁有農場不再是服役的資格,相反,它是對服役的獎賞。無怪乎最初的兵變跡象是一些人竊竊私語,說龐培的老兵不過打打反叛者和奴隸,就已經“擁有一塊肥沃的土地,與老婆孩子安頓下來”。對比自己的指揮官,盧庫勒斯連劫掠都不允許。這一說辭明顯不實——就在上一年,他們攻下提格拉諾塞塔並大肆搶劫——但很多人都相信。不管怎麽說,盧庫勒斯不是出了名的小氣嗎?難道不是他禁止搶劫本都後面的希臘城市的嗎?難道他的部下不是只能“東跑西跑地浪費生命,什麽酬勞也沒有——除了看守盧庫勒斯的馬車和駱駝,以及裝載的金子和玉石鑲飾的杯子”?6

職業軍團的紀律非常嚴厲,甚至超過了過去實行征兵制的時候。士兵不敢輕易地流露他們的不滿。不過,這些心懷怨憤的人有個現成的代言人。年輕的克洛狄烏斯·普爾克(ClodiusPulcher)沒像他的哥哥阿庇烏斯光彩地入選外交使團。他也沒有迅速獲得提拔,而他認為神給了克勞狄家族的人這個權利。克洛狄烏斯因受到輕視而怨氣滿腹,一直等著從背後捅姐夫一刀的機會。他的報復行為的確厚顏無恥。這個最傲慢的羅馬家族的子弟開始把自己扮成“士兵的朋友”,7在軍營煽風點火,很快產生了災難性的效果:盧庫勒斯的整個軍隊罷工了。

罷工一直是心懷不滿的平民最有力的武器,其實,也是唯一的武器。在遠離帝國邊疆、遠離羅馬的地方,在軍營這個文明社會的邊緣角落,共和國早期歷史的一幕重演了。然而,罷工士兵們與他們的前輩所處的環境完全不同,此時,他們的利益不是最重要的因素。兵變交織著相互競爭的貴族的恩怨。在居住著數以百萬計羅馬臣民的地區,兵變還會危險地成為榜樣,在整個東方引起反響。如果盧庫勒斯在兵變中倒下了,世界將不斷重新上演他的悲劇。這是個災難性的危急時刻,也是一位總督走向輝煌的時刻。正當士兵們坐在他們武器上的時候,米特拉達特斯的消息傳來了。他又回到了本都,恢復了王位。於是,孤傲、自負的盧庫勒斯走過一個又一個營帳,拉起每個士兵的手,淚流滿面地懇求他們。

反恐之戰

在罷工後的幾個月裏,盧庫勒斯同時應付著米特拉達特斯和不滿的士兵們。有消息傳來,克洛狄烏斯被海盜抓去了。盧庫勒斯難得地露出了笑容。“士兵的朋友”早已從軍營潛逃,去了西方的奇裏乞亞(Cilicia),一個位於土耳其東南海岸的羅馬行省。他的另一個姐夫是那裏的行政長官。馬修斯·萊克斯(MarciusRex)娶了克洛狄烏斯最小的姐姐。他不喜歡盧庫勒斯,很高興有機會羞辱他。萊克斯任命年輕的兵變者為司令官,指揮一支艦隊。巡邏的時候,克洛狄烏斯成了海盜的俘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