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渴求名譽(第4/13頁)

軍事聲譽能幫他贏得人心,但愷撒很有遠見,知道那還不夠。現在已是公元前80年,蘇拉已辭去獨裁官一職,愷撒仍不急於去大競技場接受歡呼。他在東方留下來,繼續在軍中效力,研究行省的管理如何運作。他還給上司留下了穩健和能幹的好名聲。只是到了公元前78年,蘇拉去世了,他才安心地回到羅馬。這個城市仍籠罩在死去的獨裁官的陰影下,但愷撒很快引起人們的關注。“他有讓人喜歡他的非凡本領,能輕松地表現出親切的風度,在普通公民中極受歡迎。”10盡管表現魅力不費愷撒什麽勁,這種說法仍透露出重要的政治信息。受公眾喜愛的人也就是一些“親民者(populares)”,馬略是這樣的人,蘇爾皮基烏斯也是。蘇拉的整個政治計劃就在於消滅這種風格的政治傳統;顯然,愷撒自認為是這種傳統的繼承人。

不久,愷撒公開證明了這一點。從東方回來一年後,他大膽控告了一位蘇拉以前的軍官。此時,蘇拉的人仍牢固掌握著政權,那位軍官被宣告無罪。但愷撒的表現很出眾,一夜間傳遍全城,被認為是羅馬最好的起訴人(orator)之一。這是位戰爭英雄,實際操作過外交事務和行省的政治,如今,他也是公眾人物了。這一年,他還不到24歲。

愷撒有著多方面的才幹。發展這些才幹時,他又擴展了自己的活動能量。前途一片光明,成為偉人的日子似乎不遠了。盡管很出眾,但愷撒不是一個出格的人。共和國撫育了他,培養了他的雄心壯志。雖然此前的10年政治局勢很混亂,羅馬人對公民傳統的忠誠並未動搖。他們警惕著內戰。或許因為個人信念和家族榮譽感,愷撒反對蘇拉的政策,但他不打算采取體制外的辦法。然而,已經有人這麽幹過。蘇拉的骨灰還未在風中散盡,一位執政官就發動了起義,矛頭指向整個蘇拉派。起義被迅速而殘酷地鎮壓了。愷撒曾被邀請參加起義。如果他真的參加了,他的政治生涯也就完結了,他將立刻失去已獲得的一切。愷撒對孤注一擲的做法沒有興趣,相反,如從前的貴族做的那樣,他準備一步一個腳印,逐漸爬上高位。對於這種打算,他所得到的成就除了提供一個起點外,再沒有什麽價值。事實上,共和國為公民追求榮譽的願望開放各種通道,其結果不是危及共和國的穩定,而是將它引向世界大國之路。愷撒的早期生涯表明,盡管內戰和獨裁統治造成了極大的混亂,其實,它們並沒有真的改變什麽。

在圓形跑道上

羅馬人用“克瑟思(Cursus)”一詞指稱我們所說的塗油杆(greasypole)。它包括好幾種含義。在最基本的意義上,它指的是旅程,特別是指趕得很緊的那些。但在體育賽道上,它有著更明確的意思:不僅指跑道,也指馬拉雙輪戰車賽(chariotraces)本身——大競技場內舉辦的最受歡迎的項目。大競技場是公眾意見的巨型公告牌。把一個貴族稱作戰車禦者(charioteer)是一種侮辱,其程度僅次於角鬥士和土匪。然而在戰車賽愛好者的語言中,將貴族跟戰車禦者相比的確蘊涵著一些令人不快的道理。在共和國,體育是政治性的,政治也像體育一樣是競爭性的。訓練有素的戰車禦者繞著轉彎處的杆子(metae)一圈圈地跑,任何一個小小的失誤,如輪軸碰到了杆子,或轉彎時速度太快,都有可能導致翻車;有野心的貴族也在拿他的名聲冒險,一次又一次地參加選舉。耳邊聽著觀眾的歡呼聲或噓聲,戰車禦者和貴族都在為著榮譽猛往前沖;他們知道,失敗的風險恰恰增加了成功的價值。到達終點後,或是選上執政官後,又有新的選手加入,於是比賽又重新開始。

“通向榮譽的跑道對許多人開放。”11聽起來令人欣慰,但不完全正確。大競技場的賽道寬度有限,每次只能容納四輛戰車參賽。榮譽是一種稀缺資源。選舉也是如此,每年行政官的數額有限。蘇拉將年度司法官數從6名增加到8名,使機會稍稍增多。但在他改革後,保民官不再有吸引力,而元老院擴大了一倍,其結果競爭變得更加激烈。“頭腦的交鋒,對榮譽的追求,為達到財富和權力頂峰而日夜操勞”,12這就是克瑟思提供的場景。在接下來的10年中,它還會變得更累人,更殘酷,更狂熱。

如往常一樣,名門望族壟斷著競爭。愷撒的確感受到了強大的壓力,因為他的家庭沒出過幾個執政官;然而,執政官兒子的壓力不會比他小。以前的成就越大,對暗淡前景的想象越令人畏懼。在外人看來,似乎羅馬的貴族只需躺在床上,“勝選的榮耀會自動送到面前”。13大錯特錯。在羅馬,從沒有任何東西以這種方式送給任何人。保持顯赫地位靠的是成就,而不是血統。對一個貴族而言,生命或是無休止的苦鬥,或者什麽都不是。如果他不能獲得更高級的行政官職務,家族的光彩會立刻開始褪色,更不用說失去元老院的席位了。如果連續三代人都沒有值得一提的成就,知道這個貴族名字的人便只剩下“歷史學家和學者,而不是大街上的人,那些普通的選舉人”。14因此,名門望族都很討厭元老院的新來者。對競選會計官資格的人,他們或許還能容忍,畢竟那是最低級的行政官;在更高級的司法官和執政官選舉中,他們就沒那麽客氣了。於是,野心勃勃的暴發戶的任務也變得更加艱巨了。羅馬人用“新人”一詞稱呼他們。雖然很渺茫,但新人也不是不可能脫穎而出。老的家族或許會在轉彎處翻車,給新人一個超過他們的機會。選舉的過程變幻莫測,有時候,天分的表現會優於已有的名聲。無論如何,正像新人常常指出的那樣,如果行政官是世襲的,選舉還有什麽意義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