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強者(第3/5頁)

你禰衡不是懷才不遇,常恨英雄無用武之地嗎?可以,我今天就給你這塊地,你用去吧!

曹操派禰衡往荊州為使,說服劉表來降。成功了,什麽都有;失敗了,什麽都沒。

事實上曹操這一招裏暗含了借刀殺人的意思。一向自詡為禮賢下士的他都不能容禰衡的存在,心胸狹窄的劉表會讓禰衡在這個世界上繼續存在下去嗎?

所以,禰衡注定要死。死得巧妙,死得有價值。這個價值對曹操來說,就是繼續成全他禮賢下士的名聲。曹操相信,劉表肯定會殺了這個人。

禰衡出發。

這是一次寂寞的出發,卻有人送行。

荀彧等人。他們是奉曹操之命在東門外飲酒送行,為一個狂人最後的離去高唱挽歌。所以這送行,就有了幸災樂禍的味道。禰衡知道他們的幸災樂禍,但他不以為然。

禰衡的一生,就是在幸災樂禍中昂首挺立的一生。幸災樂禍於他如浮雲。

所以禰衡的心態是放松的。他一到現場就放聲大哭,一如他曾經在曹操面前放聲大笑一樣。眾人訝異於他的哭,禰衡說行於死柩之中,如何不哭?我走在一片死棺材當中,怎麽不哭?禰衡如此這般的比喻再一次激起眾怒。這些曹操手下的高級人才紛紛自嘲說,我們是死屍,那你就是無頭狂鬼!

無頭狂鬼的意思已然很明確了,說的是禰衡去劉表處送死,將身首異處。

但禰衡心態極好,不以為意。他甚至在此時又大秀了一把口才,我是漢朝之臣,不是曹瞞之黨,怎麽會無頭呢?!

不妥協的戰鬥精神真是處處堅持。

只是禰衡這一回沒有料到,他攻擊一大片的戰鬥風格徹底惹了眾怒。這個時代人人爭做曹瞞之黨,不妥協者是要付出血的代價的。

便有人拔出刀來,要讓禰衡現在就做無頭狂鬼。荀彧制止了他們。

不是荀彧不想殺這個狂人,而是一切為了戰略價值。禰衡的戰略價值就是成全曹操不殺名士的美名。

不錯,禰衡是個狂士,但狂士也是名士。

荀彧輕蔑地看著禰衡說:“量鼠雀之輩,何足汗刀?”你小小一個鼠輩,怎麽配得上我用刀殺你呢?

荀彧沒想到,他的輕蔑只延續了三秒鐘。因為三秒鐘之後,禰衡輕蔑了他。禰衡說,我是一個鼠雀,還有人性,可你們只能做蟲子!

說罷狂笑而去,很有“我輩豈是蓬蒿人”的氣概,只留下荀彧們站在那裏傻半天。

一個不合時宜的人死了

劉表被侮辱了。

或者說他被禰衡冷嘲熱諷了。但是劉表沒有殺禰衡。

因為禰衡是曹操的特使。

倒不是劉表怕了曹操,而是他和曹操一樣,愛惜自己的羽毛。

畢竟在這個世界上,殺一個人是容易的,不殺一個人是很難的。

特別是在這個人得罪自己的情況下。

特別是得罪自己的這個人地位卑微時。

殺他只是舉手之勞,不殺需要修為和忍耐。劉表認為自己很有修為,很忍耐。因為他不是別人,他是劉表。

劉表把禰衡打發到江夏黃祖那裏。和曹操一樣,劉表也玩了一把借刀殺人。

不錯,他是不想親手殺死禰衡,但這並不代表他沒有仇恨。劉表也要禰衡死。劉表認為禰衡是人世間不受歡迎的怪物,是個麻煩制造者,所以他需要一個終結者。

劉表以為,這樣的終結者非黃祖莫屬。原因是黃祖很粗很暴力。

禰衡的人生果然被黃祖終結了。

黃祖是帶著醉意終結禰衡性命的。當時,兩個人都喝醉了。對禰衡來說,喝醉酒不是一件好事。他在清醒的時候就經常口出狂言,喝醉後情況變本加厲。

黃祖問他,在你心目中,許都都有哪些人物啊?禰衡狂傲道:“大兒孔文舉,小兒楊德祖。除此二人,別無人物。”呵呵,他連曹操都不放在眼裏。

這下黃祖心裏嘀咕了:我靠,不知道我黃某人在他心裏是什麽分量,不妨讓他說來聽聽。

事實上事情走到這個地步,禰衡已命懸一線。當然,轉機也不是沒有,只要禰衡說一句軟話就成。

但禰衡這輩子是注定不會說軟話的,何況還喝了一些酒。禰衡指著黃祖的鼻子嘲諷道,你啊,就像廟中之神,雖受祭祀,恨無靈驗!

意思是指黃祖只是一個土人罷了,根本沒有生命。

禰衡在說完這句話之後再也不能說上更多,他失去了生命。黃祖用一把帶血的刀血淋淋地告訴身首異處的禰衡:在這個世界上,有一個成語叫“禍從口出”。

一個不合時宜的人死了。

一個亂糟糟的時代還要繼續轟隆隆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