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千古之謎,小公主之死(第2/11頁)

薛萬徹也是昔年與李泰交好之人,荊王元景不但是李治的六叔,而且他的女兒嫁給了房遺愛的弟弟房遺則。按房遺愛供詞的說法,薛萬徹趁入京覲見之機曾與留居長安的荊王元景一會,其時房、柴等人也在場。薛萬徹不忿外任寧州,對朝廷多有怨謗,甚至口出狂言:“我若留於京師,當今掌握朝政那幫鼠輩誰敢不畏?”荊王元景吹噓夢見自己手捧日月,有帝王之兆。房、柴二人當即表示:“若國家有變,當奉荊王為主!”一幹人皆屬叛黨。

不過事情到此長孫無忌仍不滿足,反復推鞫下,房遺愛又招認江夏王李道宗、左驍衛大將軍執失思力也是同黨,無忌毫不客氣鎖拿兩人入獄。此事一出滿朝嘩然——李道宗名望甚高,近年來清靜自守,已不問世事;執失思力雖是胡人,但一向忠心耿耿,尚太宗之女九江公主。這兩人幾乎與房遺愛等人毫無交往,何以也在逆黨之列?分明是無忌與二人不睦,故意叫房遺愛把他們攀扯在內。

長孫無忌,無所顧忌,順我者昌,逆我者亡!這位手握乾坤的鐵腕權臣儼然成了閻羅王的化身,上至皇族宗親,下至文武百官,任何人面對他時都渾身顫抖,唯恐稍有得罪之處便會成為下一個被房遺愛招認的同黨。在這一案審訊期間無數受牽連者被捕入獄,直到最後時刻,無忌的最終目標才浮出水面——吳王李恪。

李恪乃太宗第四子,楊妃所生,在先朝儲位爭奪中一直是個尷尬人物。他文武雙全,舉止英果,連李世民都承認所有兒子中李恪是最像自己的,可他偏偏不是長孫皇後嫡出,無法與承乾、李泰爭鋒。李世民為他惋惜,甚至立李治為太子後曾憂心李治性格軟弱,考慮改立他為嗣。雖然在長孫無忌極力勸說下李世民打消了改易的念頭,可他聲望依舊很高,一直被無忌視為潛在之敵。現在無忌利刃在手,當然不能錯過鏟除隱患的機會。於是房遺愛供認,李恪是叛黨的首腦,最不可饒恕之人。

圖窮匕見,長孫無忌終於能收網了。然而事情到此竟又生變數,有個意想不到的大人物主動跳出來,為此案流了最後一滴血——宰相宇文節!

宇文節乃北周宗室之後,雖也是關隴一派,卻與房家私交不錯,因房遺愛之案頗多匪夷,屢次勸無忌慎重,又對李道宗、執失思力等攀扯入獄頗為不忿,多方奔走設法營救,最終惹惱了長孫無忌,索性將他一並歸入叛黨,打入天牢……

至此,這場幾經周折的離奇謀反案終於進入了尾聲。在太極宮大朝會上,長孫無忌把厚厚一摞案卷,連同中書省草擬的詔書一並擺到李治面前:荊王李元景、吳王李恪、高陽公主、巴陵公主賜死;房遺愛、柴令武、薛萬徹以及陳玄運、惠弘、智勖、李晃等斬首示眾;李道宗、執失思力、宇文節流放嶺南;李恪同母弟蜀王李愔廢為庶人,囚居於巴州;死去的房玄齡亦遭連坐,剝奪梁國公爵位,免去其配饗太廟的資格;房遺直、房遺則乃至其他涉案人子弟親屬,或流放、或貶官、或拘禁,論罪者不可勝計。

看罷判決李治徹底崩潰了——他做夢也沒想到,一件子虛烏有的風化案會勾出一場殺戮!

他不相信這些人都是叛黨,但案卷和畫押過的供詞就擺在面前,鐵證如山。謀反既是死罪,可這一網打盡的不僅是臣子,更有他叔父、堂叔、兄弟、姐妹。李元景乃先皇六弟,長輩中地位最尊者;李恪是他三哥,他們這代親王之中最具聲望者;李道宗、薛萬徹與李並列為“三大名將”,是大唐軍隊的靈魂,肩負社稷安危。

而且就在此案審問伊始,從均州傳來噩耗,濮王李泰去世了。對這個曾經威脅自己的兄長,李治的感情是復雜的。固然他心存芥蒂,但更多是寬容,畢竟大哥承乾已於貞觀十九年死於流放地,同母兄弟只剩下李泰了;更何況善待昔日對手還可彰顯寬宏仁德。所以自從他入主東宮以來,幾度懇求父皇放寬軟禁,登基後更是屢次賞賜李泰。可是李泰郁郁不得志,又身體肥碩不耐荊楚之地炎熱,久而成疾一命嗚呼,終年僅三十五歲。李治得知消息甚是感傷,追贈四哥為太尉、雍州牧,加美謚曰“恭”,又賜賻物三千段、米粟三千石及東園秘器,還請玄奘法師親自設道場,為其往生祈福。

如今四哥屍骨未寒,長孫無忌又要殺三哥李恪,還要牽連到六哥李愔,更禍及諸多宗室貴戚,這場風波不亞於昔日玄武門之禍。莫非他們李家注定逃脫不了骨肉相殘的宿命?李治實在承受不住這沉重打擊,顫抖著抓起詔書向百官疾呼:“他們果真都是叛黨嗎?難道都罪無可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