置易帝王掌中輕中晚唐的宦官亂政(第2/13頁)

織絹未成匹,剿絲未盈斤;

裏胥迫我納,不許暫逡巡。

歲暮天地閉,陰風生破村。

夜深煙火盡,霰雪白紛紛。

幼者形不蔽,老者體無溫。

悲端與寒氣,並入鼻中辛。

昨日輸殘稅,因窺官庫門:

繒帛如山積,絲絮似雲屯;

號為羨馀物,隨月獻至尊。

奪我身上暖,買爾眼前恩。

進入瓊林庫,歲久化為塵。

大儒王夫之對唐朝宦官之弊有著極其深刻的認識:“宦者監軍政於外而封疆危,宦者統禁兵於內而天子危……脅君自恣,乃至弑刃橫加,豈能無畏於四方之問罪乎?其(宦官)無所憚而血測宮廷居功定策者,實恃有在外監軍之使,深結將師而制其榮辱生死之命。”究其本源,則在於“唐之立國,家法不修,淫聲曼色,自太宗以來,漫焉進禦而無防閑之教,故其禍為尤酷矣!”

更可笑可嘆的是,大公公仇士良退休前,對這些沒老二的徒孫們還明示太監執政精意:“天子不可令閑,日以奢糜娛其耳目,無暇更及他事”——此句太監“聖經”首義,被唐末僖宗以及明朝後期幾個青年皇帝時期的太監們發揮到極至。

不僅宦官作威作福,唐朝中晚期,朝內大臣也不讓人省心,幾乎各個拉幫結派,嚴重違背聖人“君子群而不黨”的訓言,山頭主義嚴重,黨爭日趨白熱化。

言起“牛李黨爭”,不僅僅是李德裕、牛僧儒兩人之間的“意氣”之爭,最早可追溯到公元808年(憲宗元和三年)的一次制舉策試。當時,舉人牛僧儒、李宗閔等人的卷子直言時弊,文筆清新,憲宗覽翻試卷,大喜過望,馬上指示中書省準備委任這些人作官。不料,時任宰相的李吉甫(李德裕之父)作梗,認為這些冒進輕躁的年青人背後主謀是自己官場對手裴垍、王涯等人,並到憲宗面前泣陳朝臣徇私、考試舞弊。

畢竟當朝宰相言語份量重,牛僧儒、李宗閔等人不僅被黜落下第,還因老李一言而多年蹭蹬,委曲多年。從自開始,一至到唐宣宗,其間經歷六代皇帝,牛李黨爭父一代子一代,鬥得你死我活,誰也不讓誰。

大略分類,李德裕一黨可作為門閥士族的代表方,牛僧孺一派可作為以進士為骨幹的寒族地主的代表方。兩黨之間,君子小人相雜,但從總體上講,李黨君子多,牛黨小人眾,而且李德裕本人力主削奪藩鎮、抵擊吐蕃,功名赫赫。牛僧孺則因循守舊,粉飾太平,因私廢公。

唐宣宗繼位後,深忌對自己全無擁戴之功的“李太尉”,把李德裕一貶再貶,一直貶到天涯海角的崖州(今海南瓊山)。牛李黨爭的終結點,似乎以牛黨的令狐綯等人作宰相成功而告終,但黨爭余害,綿延不絕。由於二黨相互糾緾,你死我活,正所謂“鷸蚌相爭,漁人得利”,無論是太監還是侫臣小人,只要想對朝臣打擊報復,均以“朋黨”為辭,冠以牛李徒眾,一一貶逐,“黨人”成為現成的“壞分子”標簽。

正因牛李黨爭的水火不容,唐文宗繼位後才不得不矮子裏拔大個,先以淺躁少謀的宋申錫為相,後又倚靠貪濁小人李訓、鄭注為腹心,一心想去除宦官,最終一無所成,自己反為玉食囚徒,面壁喟嘆。何者?“唐之諸臣,皆知有門戶而不知有天子者”。退而求其次,大臣們基本依靠不住,文宗皇帝病急亂投醫,把草包當純臣,最終一敗塗地。

禁衛軍中尉大公公王守澄是弑憲宗主謀之一,由於推立穆宗有功,又知樞密事,權兼文武。文宗入統,王守澄依舊大權在握。“文宗以元和逆黨尚在,其黨大盛,心常憤惋”,於是,他找到翰林學士宋申錫密淡,宋學士力勸文宗除掉王守澄等人。終於找到“知音”,文宗大喜,很快就提升宋申錫為同平章事,擢用為宰相。

宋申錫為了集聚誅除宦官的後備力量,就任用吏部侍郎王璠為京兆尹,向他講述皇帝的意旨。王璠首鼠之人,非剛決果斷之士,不知是他有意還是無意,很快就把宋申錫的想法泄漏出去,王守澄以及他的心腹謀士鄭注得悉此訊後,立刻組織反擊。

說起這位王守澄的“智囊”鄭注,還應好好交待一番。此人小矮個子,高度近視,婁阿鼠一類人物,但有“金丹”之術,能治陽萎早泄腿腳痛,最早以高級遊方郎中的身份在長安權貴豪門間小有時譽。但鄭注起身為官的“恩公”,竟然是大英雄李愬——雪夜襲蔡州擒吳元濟那位爺。都說小人之間心心相吸,但鄭注這麽一個“保健醫生”卻“魅力”十足。元和十三年,李愬任襄陽節度使,鄭注前往投靠。不知怎的,吃了鄭注數粒大藥丸子,李愬感覺神輕體健,房中采戰功力上升了一個層次,“因厚遇之,署為節度衙推”,從此,鄭注便從一個“赤腳醫生”一變成為國家官員了。不久李愬移駐徐州,也把鄭注帶在身邊,並且讓他開始參決政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