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大丈夫死則死耳,何饒舌也!——太平軍二次“西征”的失敗與陳玉成之死(第4/6頁)

其二,二破江南大營後,李秀成等人傾意東進,陳玉成部也在東線滯留,西線的湘軍從容進逼,進圍安慶,二次西征為時過晚,已經種下安慶之失的敗因。而且,李秀成固執己見,堅持從長江南岸進發,洪教主要他“掃北”,二人相拗,內部不諧。

其三,太平軍各自為政,各自為戰,在軍力占極大優勢的情況下,沒有像樣的統一指揮,巨掌化為散指,輕舉妄動,率意出擊,散漫後退,而作為主力軍之一的李秀成部竟然在武昌兜繞一圈後揚長而去,完全置安慶於不顧。反觀湘軍,曾國藩一統指揮大權,江南江北清軍協調一致,步調一致,未雨綢繆,最終畢功於安慶。

其四,陳玉成等人心急,犯了速戰速決的冒失錯誤。此舉正讓安慶周圍清軍從容不迫地施行圍城打援戰略,一口一口吃掉太平軍來援之軍。假使陳玉成當時能冷靜下來,不恃氣,不憑威,在從外線憑優勢兵力對安慶等地圍城清軍采取大包圍的同時,率先進攻太湖一帶的胡林翼清軍(都是新募的沒經驗的新兵),繼攻桐城掛車河一帶清軍,安慶城外的清軍勢必會撤圍反顧。如此一來,清軍先前精密的內外濠壘完全喪失作用,反而會受太平軍牽制,處處落入被動挨打局面。但歷史總是不能假設,陳玉成急躁求成,直接進攻安慶,人肉終不敵深溝高壘和密集如雨的槍林彈雨,一挫再挫,最終反攻為守,自困愁城。不僅安慶失掉,他本人性命也失掉。

安慶援戰失敗後,陳玉成自此大走下坡路。他從集賢關撤退,奔往廬州。當時,部將賴文光勸他迅速與苗沛霖、張樂行等人聯手,出奇兵四處,進取荊襄。陳玉成不聽,他上表天京,要求封部將陳得才、賴文光等人為王,分軍去陜西,最終目的是讓這些人在一路開辟過程中重新整出一支大軍,再回來奪回安慶。由此,廬州只有陳玉成一支孤軍留守。

天京方面,深居簡出的洪秀全聽說安慶失守,勃然大怒,立刻下令把陳玉成、洪仁玕革職。由於李秀成當時在江浙一帶發展得不錯,又攻下杭州,所以躲過這些倒黴事,沒有為二次西征的失敗攤上責任。

洪仁發、洪仁達等人落井下石,在洪秀全前極力打壓洪仁玕等人,至此,洪氏親族幫重新在天京掌權。不僅如此,為了“鼓舞”士氣,為了弱化李秀成、李世賢兄弟的威權,洪秀全開始了始無前例的大肆封王——一下子封了二千七百多個王!

特別是洪秀全兩個哥哥重掌大權後,只要有人送錢送物,只要幹部是廣西“老人”,只要有親戚裙帶關系,無不為王。封王太多,無可再封之下,太平天國的洪教主又創制一字用於封爵,意思是“準王爺”,導致“人心更不服,多有他圖”(李秀成語)。當然,據黃文英在《自述》中稱,太平天國王爺雖多,其實還是分等級的:

“那天朝的王有五等:若從前的東、西、南、北四王、翼王,現在的幹王,執掌朝綱,是一等王;若英王、忠王、侍王,執掌兵權,是二等王;若康王、堵王、聽王,會打仗的,是三等王;若我與恤王是四等王;那五等王一概都叫列王。起初是有大功的才封王,到後來就亂了,由廣東跟出來的都封王,本家親戚也都封王,捐錢糧的也都封王,竟有二千七百多王。”

但是,畢竟是二千七百多個,分封太濫,上至70歲在天王府中管鑰匙的“工友”董金泉得封“夢王”,下至洪仁發幾十天的兒子洪金元得封“同王”,太平天國後期真是“王爺滿地走,丞相不如狗”,個個爵位“顯赫”得嚇人。

陳玉成方面,由於受到處分,年輕人一時想不開,心煩意亂,枯守孤城。

洪秀全恨陳玉成不爭氣,在1862年初就下令催他與扶王陳得才會兵為天京取糧。但是,當時陳得才、賴文光等人早已經進入河南,不可能遠途行軍過程中及時趕回。

得知清將多隆阿率大軍來圍攻廬州,陳玉成著急,四下給撚軍張樂行和陳得才等人發急信,希望他們伸手來援,但信件均為清軍截獲。至此,廬州的陳玉成所部情勢十分危急。

虎落平陽被犬欺

大凡英雄落魄,自是一步一個錯,越行越氣短。

坐困廬州之內,昔日威風八面的陳玉成無計可施。這時候,苗沛霖派一名從人化裝成乞丐,把密信寫於絹上,塞入打狗棍中帶入城中。他在密信中表示說要迎接英王到壽州,要把手下四旗人馬(說成120萬,顯然吹牛)都交予陳玉成,直撲汴京,橫掃北中國。

這苗沛霖何人也?乃一心計多端的反復小人。苗沛霖,字雨三,安徽關店人,秀才出身。太平軍第一次北伐,淮河一帶大亂,苗沛霖不憂反喜,大叫“此大丈夫得志之秋也”。開始興辦團練武裝。這位苗爺文韜武略真在行,幾年內就訓練出一支實力超強的隊伍,雄踞淮北。鹹豐七年,由於苗沛霖對在安徽督軍的勝保大獻殷勤,得授五品官,主持淮北團練。苗沛霖感激涕零,三年多時間內為清廷盡鷹犬之力,打滅了一撥又一撥“撚軍”,最終得到二品布政使的賞銜。孰料,鹹豐十年英法聯軍進攻北京,清廷要他入京勤王。他以為大清要玩完,竟然予以拒絕,準備自己獨霸安徽,占地為王。於是,他忙向南京的太平天國表示忠心,為自己多備了一條後路。鹹豐十一年,由於與壽州的官紳孫家泰等人有過節,他率兵殺入壽州,把孫家泰家族以及當地幾個大姓滅族,殺得一個不剩。清廷與英法等國講和後,苗沛霖見風使舵,派人向勝保表示忠心,並帶去大批財寶進獻。同時,他派人向太平天國在南京的洪秀全以及廬州的陳玉成送信,剖示“心跡”。陳玉成大喜,表奏他攻克壽州的功勞,天京方面就封苗沛霖為“奏王”,派使團來賞他美女多名以及幾大車金寶。同治元年(1862年),苗沛霖聽說勝保率大批清軍南下,陳玉成又被清朝荊州將軍多隆阿包圍於廬州,他急忙給勝保寫信,表示說自己要誘執陳玉成立功。所以,他才卑躬屈膝寫下那麽一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