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喪主帥退兵起風波,失夫君月英荷重任(第3/5頁)

魏國將軍們都猜不明白,如何最大的敵手死了,司馬懿毫無半分喜色,卻像是為諸葛亮扼腕嘆息。

司馬懿沒有解釋,只有他自己知道,世上最強大的對手已經不在了,他不再害怕任何人,也不再擁有了智慧對撞時的快樂。

寂寞總是屬於沒有對手的強者。

司馬懿和諸葛亮交鋒的歷史結束了,另一對敵手的故事卻還在繼續。

魏延和楊儀分兵南歸,魏延先行一步,凡所經之棧道,他全部一把火燒掉,逼得楊儀只能另選崎嶇山路險行,途中二人飛檄傳至成都,一日內竟發出十封加急文書,都稱對方為叛逆。皇帝的面前堆了越來越多的文書,二者都言之鑿鑿,以己為忠,以對方為叛,皇帝難以抉擇,去問蔣琬和董允等人,眾人一時也委決不下。此時費祎的文書及時傳到,把整個事件敘說得條理分明,皇帝和朝臣這才下了決斷,得出了眾口一詞的結論,那便是:魏延才是真正的叛逆。

九月初,魏延行兵至南谷口,扼守險關以拒楊儀,護送靈柩的軍隊來到關前,楊儀並沒有著急應戰,卻遣了王平於陣前喊話。王平當下裏痛陳其詞,怒叱魏延無德,丞相屍骨未寒,卻自相分裂,有何面目以對丞相在天之靈?一番斥責後,再指著魏延麾下兵卒苦口婆心地勸服,說道爾等都是蜀中子弟,老母妻兒皆在蜀中,丞相在時,待爾等不薄,何必跟著魏延反逆。

魏延帳下軍心登時渙散,當先便有三千士卒奔出營寨,人流一湧,跟風的心思便傳染開去,短短時間內,士兵走了大半,唯剩下寥落可數的少量親兵。魏延意識過來,那搶先逃去的正是諸葛亮遣調入他軍中的三千士兵,原來他的步步經營都被諸葛亮算到了,還能拿什麽去爭。

他無計可施,只得率了親兵逃離南谷關,往南而奔,跑到漢中之時,被早已受命伏擊在此的馬岱攔路截下,窮途末路之際防備不足,馬岱一刀淩空剁砍,頭顱咻地飛上了天空,最後看了一眼漢中的秋陽,滾落在濃稠的血泊中。

魏延被馬岱斬殺,傳首楊儀,楊儀望著那顆血肉模糊的頭顱,死不瞑目地睜著直勾勾的眼睛,他一腳踏了上去,惡毒地罵道:“庸奴,還敢作惡嗎?”他仰起頭得意揚揚地大笑,周圍的人都陣陣心寒。

鏟除了敵手的楊儀自以為前途光鮮,再無任何阻攔,可是世間輪回有數,他哪裏知道,他的下場竟然與魏延無貳。他自以居功至偉,恨才不能用,落於蔣琬之下,便讒言費祎,口出叛逆之語。費祎密表皇帝,皇帝勃然大怒,將楊儀貶為庶人,發配漢嘉郡。

淪為庶人的楊儀仍不服氣,依然上書誹謗,言辭激切,惹了帝王狠心,傳詔郡守收押,被抓的第三天,絕望的楊儀在獄中自殺。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已經是尚書令的費祎才體會出來,諸葛亮臨終之時,讓他留守軍中應對蕭墻禍亂的真實含義。

不過,這些都是後話了,躺在冰冷棺槨裏的那個人不能知道了,天下已沒有他匆忙的身影,他亦不用再為天下負擔痛苦,僅僅作為一個傳奇供後人品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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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蕭颯颯,秋雨纏纏綿綿地下了半個多月,似愁如怨,碎聒不已。天空像是塌陷下來,到處黑沉沉的,不分晝夜,只有密集的雨聲響徹周遭。

黃月英輕輕關嚴了門窗,反身坐回床邊,探了探南欸的額頭,微嘆了口氣,把被子掖得更緊一點。

“丞相!”南欸在睡夢中驚聲尖叫,雙手一舞,被子被她撩到了地上,重重地砸起嗆人的浮塵,她全身抽搐地坐了起來。

黃月英慌忙握住她的手,死命地壓下她的瘋狂舉動,任她發了癔病般地亂擺亂動,用指甲狠狠地剜自己的手,長指甲在手背上劃了七八道血口子,她就是不肯放手。

過了很久,南欸才緩緩平靜下來,她懵懵懂懂地說:“是、是夫人……”

黃月英的神色有點疲倦,她彎下腰去撿那床被子,被褥很重,像是裏面墜了塊鐵砣。她只好蹲下身,一寸一寸地拖起被褥,身子也在一寸寸地放低,幾乎要將整個人都投下去。

南欸木木地看著黃月英:“夫人,丞相什麽時候回來?”

被子提到一半停了,好像黃月英再使不出力氣了,略停片刻,她呼出一口氣,奮起一股力量把整床被子抱在懷裏,撣著灰塵,輕悠悠地說:“他不會回來了……”

“哦……”南欸迷糊地笑了笑,無力地垂下了頭,眼裏卻映入了一片潤澤的光芒,原來是一塊缺了頭的白玉麒麟。她懷著驚奇伸手一撫,觸手間卻是涼中帶暖,仿佛是剛剛浸在冰水裏的烙鐵。

她握起玉麒麟,手指在斷裂的豁口輕輕滑過,輕微的刺痛讓她微微戰栗,淚水陡地湧出眼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