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略施小計救公子,布下關鍵棋子(第2/5頁)

劉表的感覺很復雜,對劉備這個同宗,既不能太疏遠,也不能太親近,他要靠劉備對付隨時可能南下的曹操,但劉備享譽天下的名氣卻讓他時時提著一顆心。聽說當年曹操和他煮酒論英雄,說遍天下豪傑,曹操卻獨獨以為天下能稱上英雄的只有他自己和劉備,像這麽一個連曹操都忌憚的人物如果不懸吊了心去提防,那他劉表就真是個傻瓜了。

“樊城為襄陽門戶,玄德若想保有,也不是不可以。”劉表說話時始終帶著一抹笑。

劉備提到嗓子眼的一顆心徹底放下了,他當真是懷著深切的感激說:“多謝景升兄!”

劉表大度地一擺手:“你我同宗血脈,何必客氣!”

兩人又寒暄些家常閑話,劉備得償所願,心裏惦記著還在外廳等他的諸葛亮,便起身告辭欲走。

劉表叫住了他:“玄德,問你個事。”

“何事?”

劉表的臉上浮現出一種奇怪的笑:“聽說我那侄女婿如今拜在你門下?”

劉備的心再次從胸中跳上嗓子眼,怦怦地激烈跳動著,他不知劉表問他這事的真實意圖,更不知如何回答,只得簡短地吐出一個字:“是!”

劉表輕磕腦門:“怪了,我幾番勸他來荊州做個一官半職,他總是推托不肯,如何玄德竟請得動他?”

劉備含含糊糊地敷衍道:“人各有好吧。”

劉表面無表情地躺了下去:“無他,表隨意一問,玄德無須放在心上!”他聲音放得低了,像是從夢中發出。

劉備如釋重負,匆匆一揖,反身便走,生怕多留一刻,惹出劉表的反悔。

在長廊的盡頭,迎面過來一人,那人大約看見是劉備,想閃身躲去一邊,可劉備走得太快,到底沒能躲過。

劉備也看清那人了,熱辣辣的陽光下兩個人居然同時放慢了腳步,目光裏都有劍一樣的冰冷仇恨射出來。

“玄德一向可好?”蔡瑁假裝的笑臉仿佛一張捏壞的面餅。

劉備一拱手:“好,命大死不了!”他冷冷地哼了一聲,一蹬足踏步而走,甩起的衣袖掃到了蔡瑁臉上,把蔡瑁氣得臉發綠,卻不敢發出一聲。

他見劉備走遠了,口裏小聲地罵了幾句,才沿著長廊走下去,徑自走到劉表榻前。

“德珪來了。”劉表立起身體,揮手示意蔡瑁坐下。

蔡瑁款款坐下,悄悄地問:“劉備找主公有什麽事?”

劉表淡漠地笑了一聲,把劉備剛才的話重述了一遍。

“那主公都應允他了嗎?”蔡瑁問。

劉表無所謂地擺擺手:“他說得懇切,我自然都答應了!”

蔡瑁頓足嘆道:“主公怎可答應他,他分明是別有企圖,安撫流民,是為征兵擴充實力,入據樊城,是為脅持襄陽,此人用心險惡,不可不防!”

劉表忽地大笑:“你以為我不知道麽?”

蔡瑁迷糊了:“主公既然知道,又為何全都應允了他?”

劉表冷聲一笑:“無論安撫流民,還是入據樊城,殊途同歸於一:募兵!兵力充實要靠什麽,靠錢來養,他劉備哪來的錢,沒有錢養什麽兵?我之所以答應他,一為給他一個面子,二嘛,好讓他為我們守住襄陽門戶。”

蔡瑁透徹明白了:“主公高瞻遠矚,瑁不及也。只是,瑁總有隱憂,劉備野心勃勃,不甘居於人下,主公要早定大計!”他咬重了字音,眼睛裏射出兇毒的光。

劉表凝看著一束月季花,很久很久沒說話,半晌,很輕地說:“德珪,我問你,你是不是曾經派殺手刺殺過劉備?”

蔡瑁震驚,瞬間的慌張讓他險些失態,他連連搖頭說:“絕沒有的事!”

劉表轉過頭看他,一絲冰冷的笑容貼在眼角:“你承認也罷,不承認也罷,我只有一句話,劉備不可殺!”

蔡瑁哪裏敢問個所以然,低聲辯解道:“主公休聽謠言,瑁何敢行此莽撞之事,定是他人譖惡栽贓!”

劉表冷冷的:“我再送你一句話,別把私欲攪進公事!”

蔡瑁悚然危懼,一句話也不敢辯白,雖然毒辣的太陽劈頭蓋臉籠罩全身,後背心卻冒起了一股冰寒徹骨的冷氣。

※※※

荊州牧府外廳,五楹廳堂明亮空曠。諸葛亮靜靜地端坐,唯那白羽扇在胸口緩緩飄動。日近正午,太陽正趾高氣揚地懸在天空中央,射出的萬丈光芒,熱辣辣猶如針紮,守在門後的仆役鈴下早熱得噼啪拿手扇風。可堂上的諸葛亮卻正襟危坐,沉穩如太廟裏的鼎,任天塌地陷亦不能摧折其剛直。

他沒有隨劉備同去見劉表,一是實在不願意見這個姨父,若是劉表問起他為何前拒荊州而後依劉備,他還真沒想好如何回答;二是如今既然歸於劉備麾下,他和劉表之間便不再是純粹的親戚關系,他為劉備幕僚,劉備與劉表相處,他必定要百事以劉備為先,斷不能羼雜了親緣感情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