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對弈巧勝襄陽大儒,聲名鵲起(第3/7頁)

蒯良明知道龐德公難請,無非是故作張致的刁難,他就沒想過給諸葛亮機會,這門親在他心裏已關門落閂,沒有復合的可能。他得意地看著諸葛亮,這場對決儼然是他蒯良兵不血刃。

“好,我去請龐德公。”諸葛亮靜靜地說。

蒯良以為自己聽錯了,他錯愕地看了諸葛亮一眼,這個十九歲的年輕人沒有一絲的膽怯和惶惑,只有那雙眼睛仿佛一池碧藍的湖水,越發深幽。

“兩位蒯叔,倘若我請得龐德公,昔日信諾是否作數?”諸葛亮振振地問。

蒯良說不出話,他本來是戲弄,沒想到諸葛亮當了真,逗小孩兒的遊戲變成了成年人的鬥法,便失了趣味。

諸葛亮富有意味地望著他:“蒯叔,莫非適才是為戲言?”

這下輪到蒯良被挑戰了,他不能被小孩兒瞧扁了,譏誚道:“你若請得動龐德公,信諾作數!”

“此話當真?”

蒯良撫掌道:“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諸葛亮站了起來,他對蒯越蒯良行了一禮:“多謝兩位叔叔提點!”他也不多言,幹脆利落地走了。

蒯越瞧著諸葛亮走遠,回身斥道:“你胡鬧什麽,龐德公何等人物,他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年輕崽子。別說請龐德公,人家大門也進不去!”

蒯良哼道:“他激將我,我也激將他,逗小孩兒嘛,兄長,你也別為他說話,可是他自願下賭,我沒逼他!”

蒯越覺著自己左右不是人,惱、悔、愧、煩、愁如攪泥水般混成一片,他跺著足嘆了一聲。

※※※

龐德公家坐落於鹿門山,鹿門山瀕臨漢水,四圍群山連綿,起伏如浪,蒼色不絕,是為荊州勝景,卻是亂世中隱士高臥避禍的善地。

龐德公的宅院建在一道水渠旁,門前立起了一架水車,整日“咕嚕嚕”地噴著一溜溜水,仿佛白練長蛇奮不顧身地墜入水渠中,又被機械動力拉升而起。龐家不修石磚墻,圍屋的是一圈爬滿青蘿藤蔓的荊棘柵欄,院落裏遍種鮮花,芍藥、雛菊、薔薇、月季爭奇鬥艷,簇簇蓬蓬,花香四溢,白日坐倚讀書,夜晚躺臥賞月,當真是說不得的愜意安逸。

諸葛亮從蒯家出來,一路疾走,他和龐德公素昧平生,從來只聞其名,不見其人,更不知龐家所在,不得已一路問人。從襄陽到城外的龐家,足足走了三十多裏,鞋底快磨平了,才瞧見龐家那巨大的水車,轟隆隆的水聲徹入耳底,蒙蒙水汽隨風掃蕩,零星的水沫噴上臉頰,讓熱辣辣的皮膚有了一絲舒爽之意。

他遠遠地望著坐落在花團錦簇間的龐家,心底其實還是生出了猶疑,若說他在蒯家毅然作賭,是三分的激憤和七分的好勝,此刻,卻是三分的好勝與七分的忐忑。

他聽聞過龐德公的高風之舉,曾有士子慕名求見,大門也沒進,便被龐德公轟了出去。他只是隆中種田的微末小子,名不見著籍,門不聞風流,龐德公憑什麽要見他,見也罷了,還要為一個陌生人做良媒,想一想也覺得匪夷所思,形如兒戲!

他在曲徑小道上來回地踱步,思量著該怎麽說,說什麽話才能打動龐德公的心,他設想了許多種可能性,每一種都被他推翻否決,他恨著蒯家的勢利,也惱著自己的百無一用。蒯良的挑釁侮辱帶給他的不僅是對世態炎涼的透骨悲哀,更是從憤怒中分泌出來的抗爭洪流。

正在一籌莫展時,卻發現背後竟站著一個人,鬼影似的貼著他的影子,他嚇了一跳,向後一退,“徐,”他慌忙改口,“元,元直……”名字不熟悉,念出來很拗口。

徐庶像做錯了事的小孩兒,一只手在腿上擦了擦:“我……”

諸葛亮鎮定下來:“元直怎在此地,真是巧遇。”

“是,是巧遇,我路過,路過……”徐庶說得結結巴巴,他其實早就看見了諸葛亮,中邪了似的跟了諸葛亮一裏地,可他沒敢說。

諸葛亮“哦”了一聲,兩個人無話可說,徐庶還在擦手,這次是兩只手。

諸葛亮為了打破僵局,沒話找話道:“這是龐德公家嗎?”

徐庶猶猶豫豫地說:“是……”

諸葛亮忽地閃過一個念頭:“元直與龐公熟稔否?”

徐庶搖搖頭:“不認識,龐公高士,為士林之冠,我怎能和他熟稔。”

諸葛亮遺憾地嘆了口氣,徐庶卻察覺出諸葛亮的難處:“孔明尋龐公有事?”

“有事。”諸葛亮不隱瞞。

“有事……哦,那孔明去登門拜訪便是。”

諸葛亮苦笑:“談何容易,我聽聞龐公之門非常人能登,像我這等寂寂無聞之士,龐公為何召見?”

徐庶滿不在乎地說:“龐公縱是了不起的人物,不就是個人麽,見就見了,見著了不會長肉,見不著不會掉肉,孔明顧慮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