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回 慈寧宮馮保告刁狀 西暖閣張鯨說奇毫(第4/5頁)

“你說他與張四維勾結,有何證據?”

“據東廠報告,這張鯨自張居正去世後,曾偷偷摸摸到張四維家中去過多次。近些時彈劾潘晟、王國光以及調離戚繼光的折子,皆出自張四維門生之手。張鯨與張四維的這些個門生,私下裏也打得火熱。前天,張鯨還做了一件壞事,被老奴偵伺出來了。”

“什麽事?”

“他花重金,從雲南給皇上買了些緬鈴。”

馮保說著,從懷裏掏出一個錫紙包兒,小心翼翼打開給李太後看。只見裏頭有幾顆綠豆般大小金燦燦的小球兒。李太後拿一顆在手上,見這小球兒外頭用頭發絲般的金線鑲架,輕輕一捏,只覺軟軟的手感很好,李太後從沒見過這物件兒,不解地問:

“這小球兒制作如此精細,你說叫什麽?”

“緬鈴,產自緬甸國,從雲南那邊弄進來的。小小一顆,值一百兩銀子。”

“這麽貴,它幹啥用的?”

馮保扭捏了一陣子,才道:“當著太後的面,老奴實在說不出口。”

“有什麽不好說的,說!”李太後彎眉一挑,眼角皺紋越發深了。

“啟稟太後,這緬鈴是淫器。”

“淫器?”李太後將放下的緬鈴又重新鵠起來,揉捏著問,“這怎麽是淫器?”

馮保知道李太後問話的意思是這緬鈴如何使用,遂答道:“老奴打聽過,聽說是將這緬鈴塞進男人的那個裏面,緬鈴受熱之後,便有一種氣味散發出來,令女人大生快感。”

李太後一聽,頓時滿臉羞赧,盛怒之下,一揚手將那顆緬鈴擲了出去,罵道:

“張鯨這個狗奴才,竟敢引誘皇上。”

“是啊,當初孫海、客用兩個,將皇上騙到曲流館,做那見不得人的齷齷事。如今這張鯨,引誘皇上的花招更離譜,膽子越發大了。”

“唉,這宮裏頭的壞蛋,怎麽比虱子還多!”李太後說著,霍的一下站起身來,擰著眉對馮保說道,“走,馮公公,咱們現在就去乾清宮。”

巳時過半,在乾清宮西暖閣中聽張鯨讀了一個時辰奏折的朱翊鈞感到有些乏了,便坐在幾案後頭伸了個懶腰,問口幹舌燥的張鯨:

“後頭還有什麽折子沒讀?”

張鯨翻開攤在面前的折子節略,稟道:“要緊的還有兩道,一是河南道監察禦吏李仕堯上折請求皇上恢復隆慶初年南京大理寺少卿邱橓的官職。”

“邱橓是什麽人?”朱翊鈞問。

張鯨一邊翻看李仕堯的折子,一邊答道:“邱橓是山東諸誠人,嘉靖二十九年的進士,先後擔任過兵科、禮科給事中等職。在嘉靖一朝,是最有名的言官,與海瑞齊名,時人有北邱南海之稱:這邱橓以彈劾不法權臣為己任,先後被他彈劾的權臣有南京兵部尚書張時徹,內閣首相嚴嵩,順天府知府徐松等人。由於得罪權貴太多,屢遭貶斥。嘉靖末年,還遭到了嘉靖皇帝爺的廷杖,被黜逐為民。隆慶初,徐階任內閣首輔時復召入朝,任南京大理寺少卿,不到兩年,又因得罪高拱被免職。萬歷初年,萬歲爺登極後,有人建議給邱橓再度復官,張居正覺得此人迂板,深為厭之,所以不予同意。”

朱翊鈞聽罷,問道:“你說這個邱橓,與那個不貪錢的大清官海瑞齊名?”

“這是李仕堯折子上說的。”

“海瑞這個人是活著還是死了?”

“奴才不知。”

“你去內閣傳朕的旨意,問海瑞是不是還活著,若是還在,就同這位邱橓一同復官,元輔嫌這兩個人迂板,朕看這兩個人可用。”

“奴才遵旨。”

張鯨說著又伸手從匣中拿折子,朱翊鈞阻止他道:“算了,下面的折子就不看了。今兒個是重陽節,聽說後花園中菊花開得正好,咱們先吃點茶,然後賞菊去。”

說話間,西暖閣管事牌子已擡了茶桌兒進來,沏了一壺上好的武夷鐵觀音,擺了三四樣茶點。朱翊鈞品了一小杯茶水,又拈了一小塊麋霜糕放進口中,一邊嚼著一邊問張鯨:

“朕昨天讓你問甜點房,這麋霜糕是怎麽制的,你問了麽?”

“奴才問了,”張鯨瞧著朱翊鈞嚼得津津有味,不免吞了一口唾沫,稟道,“甜點房的管事牌子胡有兒告訴奴才,這麇霜糕的原料,用的是新鮮的麋茸,調和阿膠熬煉制成。”

“麋茸?朕聽說鹿茸大補,為何不用鹿茸?”

“鹿茸補陰,利於女子。這麋茸補陽,利於男子,故胡有兒給萬歲爺制作麋茸糕。”

“難怪,朕昨兒個品嘗幾塊,果然有效,”朱翊鈞笑起來,孩子氣地扮了個鬼臉,又道,“這胡有兒往常怎地不給朕制作這麋霜糕?”

“往常他還不會呢,”張鯨瞧瞧窗外。壓低聲音說,“這麋霜糕的制作方法,是張閣老傳授給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