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回 言政言商皇親思利 說春說帛鐵嘴談玄(第5/7頁)

“如此說來,張閣老很有情趣噦?”邵大俠話裏頭帶著濃濃的醋意。

“恩公說得不差!”

玉娘說著擡起頭來,迎著邵大俠錐子一樣的目光,一點也不怯懦。這份倔勁兒,倒逼得邵大俠把目光挪開。他心下佩服張居正不但是官場老手,更是情場聖手。才一年時間,就把玉娘調教得如此服帖。事既至此,與其賭氣鬧得大家都不開心,倒不如好好兒利用玉娘,牽上張居正這條線。自己既在玉娘身上花過大把的銀子,現在也該得到回報了。腦子這麽一拐彎,邵大俠烏雲密布的臉上頓時就放晴,嘻嘻笑道:

“玉娘別往心裏去,剛才我是逗著你玩的。”

“啊,恩公啥時候也學著開玩笑了?”玉娘破壞了的心情一時難以恢復。

“玉娘,邵某當年花大錢把你從養母手上買下來,替你贖了身,本意就是看你有大富大貴之相。這不,高閣老沒福分留下你,換成張閣老對你寵愛有加,論地位兩人一樣高,論長相,論年齡,論情趣,張閣老全在高閣老之上。你有今天這份榮華富貴,我邵某打心眼兒裏高興。”

一番悅耳的話,說得玉娘破涕為笑。她感激地說:“奴家有今日,全憑恩公當年的拔救。”

看到玉娘情緒緩和,邵大俠趁熱打鐵說道:

“玉娘,張閣老如此寵愛你,你若求他辦個事兒,他不會打抵手吧。”

“奴家沒有什麽事兒求他。”

“你沒有,我有哇。”

“你?”玉娘一愣,問道,“恩公有什麽事?”

“請他給兩淮鹽運使胡自臯寫封信,幫我弄點鹽引出來。”

“鹽引,恩公要鹽引做甚?”

邵大俠詭譎地一笑,嘲道:“傻妮子,這個還用問,你知道一窩鹽引能賺多少錢嗎?”

玉娘茫然搖搖頭。

邵大俠接著說:“你知道這世上最賺錢的生意是什麽?在北方是茶和馬,在南京是布和谷物,但這些個生意,若是和鹽引比起來,則是小巫見大巫了。你要是去了揚州城就知道,修大宅子造花園的,養戲班子坐鑲金大轎的,全都是鹽商。胡自臯坐在兩淮鹽運司衙門裏,誰巴結上他,立馬就腰纏萬貫。這個胡自臯是個大貪官,當初犯了事,攀上高閣老才不至於免官,後來又花三萬兩銀子買了一串菩提達摩佛珠送給馮保,一下子又成了馮保的夾袋中人物。張閣老主政後,胡自臯競得了這個天大的肥缺,坐進了揚州的兩淮鹽運司衙門。單從這件事上,就看出胡自臯有通天手段,不知使了多少銀兩,才能拜倒在張閣老門下。那小子自恃椅子背後有人,在揚州飛揚跋扈不可一世。他手中一年握有七十萬窩鹽引,想巴結他的人都擠破了門。”

玉娘聽這一番介紹,方知這裏頭大有名堂,但又不解地問:“憑恩公呼風喚雨的本事,難道和這位胡自臯交不上朋友?”

“交是交得上,但這家夥心太黑,吃肉連骨頭渣兒都不吐出來,若是張閣老肯給他寫張紙條,情況就不一樣了。”

“張閣老的紙條這麽有用?”

“傻妮子,怎麽連這個也不懂!”邵大俠頓時加重語氣,把椅子朝玉娘跟前挪了挪,神秘地說,“你每日與張閣老耳鬢廝磨,難道還不知道他是何等人物?他是當今聖上的老師,又是內閣首輔!兩淮鹽運使在揚州城中是個顯赫人物,但在他張閣老的眼中,只是一只小小的螞蚱,一捏就成了漿。”

“既是這樣,奴家代恩公去求他。”

“你如何一個求法?”

“就直說唄。”

“這種事哪能直說,”邵大俠頭一搖,一雙鼓眼珠子眨巴了半天,才道,“你不能提我邵某的名字。更不能說我要鹽引,你就說,你有一位叔叔住在揚州城中,希望胡自臯能便中照拂。”

“如此瞎編,如果張閣老刨根問底呢?”

“這個還用我教你?你絕頂聰明,只要肯用心,有什麽故事編不圓?”

“那。奴家瞅機會試試。”

“好,我等著你的好消息。”

“恩公還在京裏頭呆幾天?”

“有事就多呆幾天,沒事就少呆幾天,候你的信兒,我總有幾天好住。”

兩人不知不覺已談了一個多時辰,看看天色已晚,玉娘提出告辭,邵大俠也不挽留,只把從南京帶來的土特產摣摣巴巴弄了一堆,讓玉娘帶回去品嘗。玉娘道謝蹲了萬福,告辭出來,依舊乘小轎沿原路返回。

送走玉娘,邵大俠心境轉好,一時閑來無事,便想到兩年前在“李鐵嘴測字館”測字的事情,自那以後,他一直佩服李鐵嘴神明。現在得了空兒,他又想去那裏蔔蔔玄機。才說出門,卻聽得院子裏一陣聒噪,正狐疑出了什麽事兒,卻見一個人蹬蹬蹬地跑上樓來,邵大俠定睛一看,來的人正是李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