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問鼎天下:戰場練就頂級男子漢

張士誠還是陳友諒

  在另一個重要問題上,也就是更為人所熟知的與陳友諒、張士誠角鬥中的次序問題,朱元璋作出的決策也十分高明。

  1360年,以南京為中心的朱元璋勢力發展到一定程度,與兩側的兩大政權陳友諒、張士誠接壤,三分江南大勢。雄踞長江上遊的陳友諒,“跨有長江漢水之間廣大土地,疆域廣闊,軍力強大,東南無二。矜其強大,日尋於長矛大鏃之間”。下遊的張士誠,“南包杭州、紹興,北跨通、泰二地”,擁有相當實力。朱元璋中居南京一帶,處於東西兩大強敵之間,你死我活之勢已顯。這時,陳友諒恃強,已作好了進攻朱元璋的準備。

  對此嚴重局勢,朱元璋進行了審慎的調查研究。先打張士誠,還是先打陳友諒,朱元璋的決策集團分歧很大。絕大多數人認為應該先打張士誠:

  “張士誠,富而弱,宜先”,張士誠軍戰鬥力較差,以先弱後強原則,先打張士誠順理成章。只有劉基一人認為:“友諒踞上遊,且名號不正,宜先伐之,陳氏既滅,張氏為囊中物耳。”

  朱元璋的分析角度與眾不同。他在實力之外,更主要地考慮了心理因素。與陳張二人周旋多年,他對二人的脾氣性格充分了解。陳友諒是個熱血漢子,驕橫自大,易於沖動。而張士誠性格內向,進取欲不強。這一差別應該是選擇次序的關鍵。他對諸將說:“友諒剽悍而輕率,其志驕;士誠狡猾而懦弱,其器小。志驕則好生事,器小則無遠圖。如果我們先攻張士誠,陳友諒必空國而來,大舉進攻我方,使我疲於應敵,事有難為;如果先攻陳友諒,張士誠膽小怕事,必不能出姑蘇一步為之援。就是說,我們打陳友諒,沒有後顧之憂。且陳徒恃勇力,可以智取。”於是采納了劉基的意見,“決計先伐陳氏”。

  朱元璋的這一戰略決策,既顯示出他在極其復雜的形勢中駕馭戰爭全局的軍事才能,顯示了他傑出的分析人揣度人的能力,同時更顯示他敢於以弱勝強的膽略。當時的陳友諒,無論從軍事實力還是從戰略地位上,都處於絕對優勢。而朱元璋的許多將士懾於陳軍強盛,懼怕與陳部作戰,甚至連主要謀士李善長聽到朱元璋要誘使陳友諒速來時,也驚慌失措地問:“方憂寇來,何為誘致之?”

  朱元璋胸有成竹。他抓住陳友諒驕傲輕敵、求勝心切的弱點,決定采取誘敵深入、集中兵力、設伏聚殲的辦法,借助應天城池堅固、地形復雜的有利條件,誘使陳友諒的巨艦由浩瀚的大江深入狹窄的河道,舍舟登陸,同自己交戰。

  他授意陳友諒的前老友康茂才親筆給陳友諒寫了一封詐降信:“作書遣使偽降友諒為內應,招之速來。”急功近利的陳友諒果然喜出望外,與康茂才約定在江東橋會合,裏應外合攻取南京。

  龍鳳六年(公元1360年)閏五月初十,求戰心切的陳友諒冒險率領舟師東下,直趨應天,進入了朱元璋布下的埋伏圈。時值退潮,戰船擱淺,朱元璋部內外夾擊,把陳友諒軍打得暈頭轉向,士卒被殺和落水而死者不計其數。陳友諒換乘小舟逃走,朱元璋部乘勝追擊,占領了陳友諒的大片領土,繳獲百余艘巨艦和幾百條戰船。

  這一戰是朱元璋與陳友諒部戰爭中關鍵的一戰,朱元璋利用地形優勢,避開漢軍水戰之長,發揮自己陸戰的優勢,終於以少勝多。

  陳友諒在龍灣大敗後,“忿其疆場日蹙”,迫不及待地孤注一擲,決定對朱元璋發動大規模的進攻。他下令特制數百艘大型戰艦。艦高數丈,外塗紅漆,上下三層,每層都有走馬棚,大的可載三千人,中的可載二千五百人,小的可載二千人。龍鳳九年(公元1363年)四月,陳友諒親率號稱六十萬的水陸大軍,攜帶百官家屬,傾巢出動,自長江順流而下,殺向朱元璋領土中的重鎮南昌。

  朱元璋聞訊,急率部將徐達、常遇春等帶領二十萬舟師,抵達鄱陽湖北的湖口。他先派戴德率領部分兵力把守涇江口(今安徽宿松南),再派部分兵力駐紮在南湖嘴(今江西湖口西北),切斷陳友諒的歸路,同時又派人調信州守軍駐屯武陽渡(今江西南昌縣東),防止陳友諒向西逃跑,決心把陳友諒圍困在鄱陽湖中加以消滅。

  七月二十日,朱元璋與陳友諒兩軍在康郎山(今江西鄱陽湖內康山)水域遭遇,一場規模空前的水戰開始了。陳友諒部人多勢眾,船只體積龐大,“悉巨舟連鎖為陣,旌旗樓櫓,望之如山”,又有順流而下的優勢,因此開頭兩天,朱元璋的仗打得相當艱苦,一度抵擋不住陳軍的攻勢,右軍被迫後退。力敵不勝,只能智取。朱元璋命令常遇春等征調七條漁船,裝載蘆葦、火藥等易燃物,在黃昏時趁東北風起進行火攻。天從人願,東北風越刮越緊,七條漁船不久即飛抵陳友諒的水寨,志大心粗的陳友諒居然對火攻沒有任何防備,熊熊大火一下子就把水寨中的幾百艘船艦燒著了,“煙焰漲天,湖水盡赤,死者大半”,陳友諒弟陳友仁、陳友貴及平章陳普略等悉被燒死。陳友諒企圖退守鞋山(鄱陽湖中之大孤山),但已被朱元璋搶先派兵扼守出口,只好於八月二十六日率百余艘艦船冒死突圍,在突圍中被郭英一箭射中,當場喪命。陳友諒五萬余人繳械投降,陳部原有的疆土,從漢水以南到韶州以北,辰州以東到贛州以西,盡歸朱元璋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