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部 大坂風雲 三 情義兩難(第4/7頁)

“嗯。”

“並且,若再向他說明我的憤怒、叔父的心痛、大禦所的決斷,即使他再固執,也斷不敢傲慢無禮。”

“唉!你才不愧是真田血脈,真是機智過人啊!”

信之苦笑,“叔父的心情總算好些了。叔父您想,有松倉豐後守重正在大和死死盯著幸村的一舉一動,即使幸村有進入大坂的想法,他也動彈不得。能夠把他牢牢地綁在那裏不動,叔父所擔心的不幸,也就不會降臨了。並且……最好再加上一條,就說最近一段時日,大久保相模守就會趕赴京都、大坂,去彈壓洋教徒。”

“相模守會去嗎?大禦所可還停留在小杉一帶啊。”

“不用擔心。憑著大禦所的秉性,無論發生何事,他定會讓將軍的決斷執行下去。另,還須讓松倉說,那大久保相模守實際上還有一事,就是去加賀談判。”

“去加賀……談判什麽?”

“不是流放高山右近,便是讓他切腹。”

“這……這是真的?”

“若非如此,局面就無法平息。同時,還要暗示他,相同的危險也會降臨到真田幸村身上。”

“源次郎?”

“是,到時候,被命令去驗屍的將是松倉豐後守。最好把這些也告訴豐後守。這樣,豐後守就會更加努力勸說。豐後認真起來,幸村恐就會被逼重新思量。信之不才,只能如此,剩下的就是聽天由命了。”信之說罷,拍了拍手。

不知何時,夜色已經降臨,四周漆黑一片。

“掌燈。事情已談完了。”

在昏暗當中,真田隱岐守再次欽佩地拍著膝蓋,“幸村還真不是偷襲就可以攻下的。”

“是啊,咱們正面進攻。幸村不是生來就吃軟不吃硬的人,他是自信過頭。這也是他最像父親大人的地方。”

“總是一副溫厚仁慈之態。”

這時,一名年輕的近侍端著燈走了進來,隱歧守忙站起來,“松倉大人也該從城裏返回了。此事一刻也不能耽擱。雖已是夜間,我還是得趕緊去拜訪他。”

也不知真田隱岐守是如何對松倉豐後守說的,總之,不久之後,松倉就返回了江戶城的西苑,拜見了家康,然後徑直從江戶出發,沿東海道西上,從自己的領地大和進入紀州,造訪了真田幸村隱居的九度山。此時已是慶長十九年正月過半。

九度山地處高野山之北,紀川南岸。穿過大橋向南乃是一個緩坡,登上緩坡向右,便是一片沐浴在陽光裏的斜坡。斜坡上有一座高大雄偉的樓閣,馬廄成排,似為昌幸所建,讓人難以想象這裏竟是流放者的居所,簡直如城郭一般。在來到此地的途中,松倉重正聽說了兩件大事:一是關於正在京都頻頻搗毀洋教堂、流放傳教士的大久保忠鄰的移封之事,江戶已有決斷——侍奉了德川三代的大久保一族的棟梁,因有瑕疵,便被剝奪了小田原城主身份。

忠鄰出小田原城的時候,似已隱隱知道了這種處分。他想把家康強留在城裏直諫,便是主因。時代變了,現在已非主從同在三河同甘共苦的時代,已不允許家臣我行我素了。恐念其祖上盡忠盡職,家康才留忠鄰一條性命。但是一想起為人忠厚的忠鄰從所司代那裏聽到處分時的義憤之情,松倉重正心頭就悶得慌。

與此相比,對於另一件事,即高山右近、內藤如安等人在加賀被捕,松倉倒不是特別在意。不過,那兩位估計也能保得性命。因為松倉早就聽說,盡管高山右近也曾多次受到來自大坂城的邀請,但他卻始終對使者說:“當前不能戰。”並一直奉勸大坂應尊奉信仰,維護太平。

松倉豐後守重正心情沉重地走到大門前,使勁清了清喉嚨,對著門口的一個年輕人道:“煩請通稟真田先生,說松倉豐後守在歸領途中,順道探望久未謀面的老友。”年輕人是一個俊美少年,還留著額發,估計是幸村的兒子,松倉亦未刻意問其姓氏。

“知道了。請您稍候。”

可是,那名少年進去之後,卻遲遲未出來,而是幸村本人出來相迎。

“哦,真田先生,本人久未回領內,今日特到高野山來參拜,在回來的路上,忽欲一見先生。”

但幸村並沒立刻把松倉讓進屋內,只是平靜地看著比他年長的不速之客,道:“那就請大人在此說說來意吧。”他臉上既沒有笑容,也不覺有多冷漠,而是透著一股溫和。

松倉重正閃著雙眼,嘴角浮起了微笑,“先生真是名不虛傳,果然柔中帶剛。怪不得您把令兄的親筆書函都給退了回去。一看這份固執,就明白了。”

但幸村依然面不改色,“這麽說,大人此次前來,是與家兄有一樣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