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 兵變本能寺 八 山雨欲來(第3/5頁)

濃夫人還是瞪著他,一副倔強的樣子,但過了一會兒,她站起身來,從箱子底下拿出一卷書函,遞給信長:“大人。”

“終於明白了吧,我說你不會是那樣糊塗的人……”

還沒等說完,夫人就打斷了他:“好吧,你讓我把德姬的書函交給你,你把我的頭也拿去,把我也殺了吧!”

這時,幾聲杜鵑的啼鳴從新城的森林傳到山谷這邊來。

“殺你?”信長沒想到妻子會說出這樣的話,不禁瞠目結舌。過了一會兒,他又調侃似的說道:“你是那個禿子的表妹吧?我看你們的血統之中,都有愛提糊塗意見的癖好。光秀那禿子,我火燒比睿山、攻打長島的時候,就老跟我鬥嘴,提些愚蠢的意見,說什麽殺了和尚一輩子倒黴,簡直愚不可及!你也如此,你們都一樣。”

“不,不是那樣。”濃夫人像是全身發冷似的遮住臉,“阿濃沒有意見,只是請求大人先把阿濃殺了而已。”

“哦,你為何不想活了?”

“我對您失望至極,已經厭倦了。”

“哦?我要殺信康,你就失望了?”

“不是因為三郎。是想到德姬的一輩子,還有築山夫人的生命,都會受到連累。同為女人,阿濃受不了,失望至極。”

信長盯著妻子,感到很奇怪。濃姬以如此強硬的態度來反抗,這是他們結婚以來從來沒有過的事。

“女人不是男人的玩物。就算是為了天下,同意那樣,作為一個女人,我也不會安心的。”

“哦?”

“築山夫人是這悲慘人世的犧牲品,德姬也不該憎恨三郎,前來告狀。那只是一時的迷惘,是因為情意而產生的迷惘……是女人的天性,阿濃因而更加悲傷。可是大人卻以此為借口,要信康的命,要築山的命。阿濃也是愚蠢的女子,您把我也殺了吧!”

濃夫人的臉,不知何時現出血紅。五月的風掠過綠葉吹了進來,可是,室內的空氣緊張得就像結了冰。

信長搖著頭,還在疑惑。其實,信長的性格並不像家臣們所想的那樣膚淺而猛烈,有時,他甚至會慎重得超過常人,比常人還能忍耐,不會輕易發火。

“那好,三河的大久保忠世和酒井忠次都在這裏幫忙築城,咱們把這二人叫來,當面對質。”

信長的態度像是一下子拐了個大彎,換了種柔和的語氣,拍手把侍者叫來:“去把三河的大久保和酒井叫到這裏來。”

侍者應了一聲出去,信長又回過頭來看著妻子:“就當你什麽都沒說,我也什麽都沒說。咱們問問他二人,到底信康在三河的名聲如何,再來決定是否該懲罰他。怎麽樣?如果我說的傷天害理,就讓它付之東流;要是你理虧,就不要再有意見。”

濃夫人仍然鐵青著臉,沒有回答。

不久,在侍者的引領下,吉田城主酒井左衛門尉忠次和被賜予二俁城的大久保忠世來到廳裏。信長仿佛忘記了剛才和夫人的爭吵,高興地迎接著二人:“來,前面坐。你們每天辛苦勞頓,真是非常感謝。做築城的幫手,對於久經沙場的二位來說,實有些勉為其難,可幹得非常不錯。五月十一乃是個良辰吉日,我想搬進剛完工的天守閣。之後,我還想把家康請來,讓他看看。總之,就只等搬遷了。二位今天不要拘束,咱們好好聊聊。”

身為正二品右大臣的信長居然如此親切地說話,這令大大咧咧、擅長跳捉蝦舞的三河武士酒井忠次和常令人捧腹大笑的大久保忠世大為意外。而且,城的豪華已使他二人產生一種“信長就是號令天下之人”的感慨,在不知不覺中產生了一種威壓。無論是伏在地上的酒井忠次,還是大久保忠世,都感動得眼中噙淚。

“二位不要拘束,往前坐。在長筱之戰的時候,忠次奇襲鳶巢山,為大獲全勝立下首功。忠世猛沖猛打,給了武田氏一個下馬威。聽說這次勝賴又要來犯,如果二位不在,恐怕家康一個人很為難啊。正好城已築好,你們也得趕緊回去,加強防守。所以,我今天特意擠出點時間,和二位喝幾杯。夫人,趕緊備酒。”

看到信長說得如此高興,濃夫人也不好多言,叫來兩個侍女,命她們準備酒席。

漸漸的,被請來的這兩位緊張起來。不管怎麽說,和右大臣促膝交談,還在夫人的內室喝酒,他們連想都不敢想,簡直暈頭轉向。就是連家康,恐也不易這樣親切地對待他們。

“你們是德川氏的頂梁柱,今後,家中的一些事情還要仰仗你們。來,忠次,你先幹!”

“大人如此看重一個無名小輩,在下感激不盡,那我就幹了。”雖是只能裝兩合酒的杯子,可端起來的時候,忠次的手有些發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