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亂世孤主 三十八 歸去來兮(第4/7頁)

雅樂助告訴眾人交換人質之事後,對新八郎道:“我方護送信廣的使者,選定你。新八,勞你走一趟。”

新八郎立刻搖頭道:“新八難以從命!”

“為何?”

“如果我中途恨意難平,定會殺了信廣那廝。殺了他,事情便砸了。”新八郎咧開大嘴,狂笑起來。

雅樂助久久地睨著新八郎。他不擅談判,但對於鼓動家族中人則頗有自信,道:“新八。”

“怎的了?”

“你到底幾歲了?”

“問得好奇怪。我在戰場上,可不遜於二十歲的年輕人。”

“好歹也快到知天命之年。”

“哈哈,所以你讓我去護送信廣?不行!”

“你若真為難,我也不找你。不過你的想法太簡單。你去時當然是護送信廣,回來時卻是陪伴少主啊。我之所以讓曾經護送先主進岡崎城的你去迎接竹千代,就是想到你們大久保一族的忠誠勇猛。”

“什麽……”新八郎低聲道。

雅樂助揮揮手止住新八郎,“眾位認為我的安排怎麽樣?”

當然無人反對。

新八郎垂頭向雅樂助靠了靠。他猶豫不決,主要是害怕自己的笨拙和魯莽。他擔心自己遭到挑釁時處理不當,便有可能讓少主難堪。“難道你們大家都要我去?”

雅樂助點點頭。

“倘若我按捺不住惹惱了織田家臣,你們休要責怪於我。”

“豈會責難!”

新八郎終於籲了口氣,看著一眾人。“我願領命前去。若是去西野,我不需要任何隨從。”

“不要隨從?”

“是。除我之外,只需帶上犬子五郎右衛門忠勝和侄兒七郎右衛門忠世二人。甚四郎覺得如何?”

甚四郎忠員乃忠世之父,新八郎之弟。

“沒意見。但只有三個人前去迎接少主,是否太輕率?”

“胡說!”新八郎斥道,“三河是我們的領地,在領地內便如同在城內。因此即便獨來獨往也絲毫不減威風。好了,五郎右衛、七郎右衛,咱們走!”

雅樂助不禁會心地笑了。不出所料,魯莽的新八郎忠俊自有魯莽的辦法,他似乎準備全副武裝前去。

“就這樣去嗎?”兒子五郎右衛門問道,新八郎厲聲訓斥道:“廢話!我們是用強盜的兒子前去換回被強盜奪走的東西。難道還要盛裝前去嗎?你們如果忘本而趨炎附勢,我這便結果了你們!”說完,他徑自縱馬入城。既然已經承諾,就必須立刻擔當起護衛織田信廣的責任——新八郎的脾性就是如此。

新八郎忠俊本來並不屬大久保家族。他少年時代姓宇津,後來自稱大窪,因此改姓大久保。他年少時巧遇當時身在岡崎的越前武者大窪藤五郎,為大窪欣賞。“若能有人令我家姓氏流芳百世,那人無疑是新八郎忠俊。”這一句話大大感動了新八郎。“我從此改姓大窪。”他輕輕松松改了姓。他看似平靜如水,可一旦作出決定,從此便以大久保的身份一心一意效忠主家。

新八郎帶著兒子和侄兒來到囚禁信廣的房屋。“自今日開始,大久保新八郎忠俊奉命前來保護織田信廣的安全。”

聽到這洪亮的聲音,獄吏鄭重地施了一禮,下去了。新八郎進到斷壁殘垣中,悄悄靠近了緊閉著的小窗戶,“小子,聽著,明日一早出發,你準備好。”他朝裏面說道。裏邊傳出腳步聲,窗戶被輕輕推開,是個侍女。雪齋特意為信廣安排了兩個侍女。新八郎忠俊越過那個女子的肩膀,望了望裏邊的信廣。信廣於屋子中央正襟危坐,臉和嘴唇皆如白紙,兩眼疲憊不堪,毫無生氣。

“你是大久保忠俊?”他問道,臉抽搐起來。信廣的臉、眼睛和鼻子都長得很像信長,但較之信長,顯得更優雅,更小巧一點。

“你說什麽?我聽不清楚。你大聲點,像個男人。”新八郎故意附耳叫道。

“是大久保忠俊嗎?”

“是。”

“明天出發,是人質交換的事嗎?”

“我不知道。”

“你應該知道目的地。到什麽地方去?”

“我不清楚,到時不言自明。”

信廣顫抖著握住拳,垂下頭去。

“無須精心準備,再說一遍:明日一早出發!”說完,新八郎便離開了。

忠勝和忠世對新八郎的傲慢無比驚訝,面面相覷。

“忠世,你去井伊次郎處借四匹馬來。我們四人騎到西野。要普通馬匹即可。”

“父親。”忠勝忍不住插嘴道,“還是讓信廣乘轎吧。”

“哼!”新八郎牙齒咬得咯吱響,“如果你和忠世願意擡,便坐轎子。”

忠世一笑,飛奔出去借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