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節 官 制(下)(第4/8頁)

使節既張,支郡遂為之隸屬。《新書·百官志》雲:“觀察處置使,掌察所部善惡,舉大綱。凡奏請皆屬於州。”則觀察原不應奪刺史之職。然《舊書·文宗紀》大和二年(828年),南郊大赦節文雲“刺史分憂,得以專達,事有違法,觀察使然後奏聞”,則其於權限,實未能嚴守。節度兵權在握,自尤不待論矣。《新書·李吉甫傳》:元和二年(807年),杜黃裳罷相,擢吉甫同平章事。吉甫連蹇外遷十余年,究知閭裏疾苦,常病方鎮強恣。至是為帝從容言:“使屬郡刺史,得自為政,則風化可成。”帝然之。出郎吏十余人為刺史。時尚無如藩鎮何,特欲借刺史之才望以與之抗,使稍得自主而已。至淮西平,則中樞形勢驟強,得行其志,乃由烏重胤還職刺史以為之唱。遂下支郡兵馬並屬刺史之詔。事見第八章第二節。《舊書·陸亙傳》:“亙刺兗州,延英面奏:凡節度使握兵分屯屬郡者,刺史不能制,遂為一郡之弊,宜有處分。因詔天下兵分屯屬郡者隸於刺史。”疑即此事也。薛《史·職官志》:梁開平四年九月,詔曰:“魏博管內刺史,比來州務,並委督郵。遂使曹官擅其威權,州縣同於閑冗。俾循通制,宜塞異端。並宜依河南諸州例,刺史得以專達。時議者曰:烏重胤以所管三州,各還刺史職分,是後雖幽、鎮、魏三道,以河北舊風,自相傳襲,滄州一道,獨稟命受代,自重胤制置使然也。則梁氏之更張,正合其事矣。”然孔謙直以租庸帖調發諸州,觀察使乃以唐制制敕不下支郡,刺史不專奏事諍之,見第十二章第三節。則可見憲宗、文宗之詔,能行之者實甚寡也。

外官之專橫,率由其久握兵權,幹涉民政而然。隋及唐初,皆有尚書行台。唐代又有元帥、副元帥、都統、副都統元帥、都統,皆以親王為之,有名無實。副元帥、副都統則皆有實權。及招討使等名目。然皆兵罷即撤,故不能為害。後來之節度、防禦、團練等使,則不然矣。《舊書·職官志》敘次,先府、都督府、州、縣,次以都護府,以其專設於邊境,以掌諸蕃也。次乃及節度、都統、招討、防禦、團練等使,明其本為軍官,後雖經久設立,寖與民政,實非本意也。《新書·百官志》首元帥,次都統,次節度,次觀察,次團練,次防禦,乃以府、都督府繼之,又繼之以都護,終乃及於州縣,且總標之曰外官,混文武及常設、暫設之官為一,似欠條理。今文家五等之封,為百裏、七十裏、五十裏,古文家則為五百裏、四百裏、三百裏、二百裏、百裏,蓋皆按切時勢以立言。今文家所言,蓋周初之制,古文家所言,則東周後事矣。百裏之國,滕、薛、邾、莒之倫。此等國為大國所滅,則以之置縣。秦、漢時縣大率方百裏是也。歷代縣之疆域,雖時有贏縮,然其本則未變。此等國,在春秋時已無足重輕矣。五百裏之國,魯、衛、宋、鄭是也。在春秋時尚足自立,入戰國乃日益削弱,以至於亡。此其區域,在秦、漢時則為郡。漢有叛國而無叛郡,明大小若此者,亦無能為。其在春秋時則爭霸,在戰國時則並稱王,爭為帝,而終之以並吞者,則齊、晉、秦、楚是也。此等國之封域,即古書所言邦畿千裏之制。封國無能若是其大者,亦無若是其大,而猶受封於人者。故言封建之制者,皆不之及。此等國不徒在春秋、戰國之世,為兵爭之原,即漢初之地,更倍於此等國,亦未足以戢吳、楚七國之心也。然則欲求一統,其道無他,只是防邦畿千裏之國之再起而已矣。而魏、晉、南北朝之州郡,唐、五代之藩鎮,則此等國之再起者也。此中國統一與分裂之鍵也。

閭裏編制,隋、唐略同。《隋書·高祖紀》:開皇九年二月,“制五百家為鄉,正一人。《通鑒》作“置鄉正一人”。百家為裏,長一人”。《通鑒》作“置裏長一人”。《百官志》:“煬帝時,京都諸坊改為裏,皆省除裏司官,以主其事。”《舊書·職官志》:戶部,“百戶為裏,五裏為鄉。兩京及州縣之郭分為坊,郊外為村。裏及坊、村,皆有正以司督察。四家為鄰,五鄰為保,保有長以相禁約”。《食貨志》雲:“五家為保。”家蓋誤字。又雲:“在邑居者為坊,在田野者為村”,則辭異意同。又雲:“村、坊、鄰、裏,遞相督察。”《太宗紀》:貞觀九年三月,“每鄉置長一人,佐二人”。十五年十一月,“廢鄉長”。《通典》雲:“大唐凡百戶為一裏,裏置正一人;五裏為一鄉,鄉置老一人,以耆年平謹者縣補之,亦曰父老。貞觀九年(635年),每鄉置長一人,佐二人,至十五年(641年)省。”是其編制及名目皆同也。薛《史·張全義傳》雲:“全義為縣嗇夫,嘗為令所辱,乾符末,黃巢起冤句,全義亡命入巢軍。”唐時無嗇夫之名,歐《史》僅雲“少以田家子役於縣”,薛《史》蓋以古名相比附也。《隋書·李德林傳》雲:蘇威奏置五百家鄉正,即令理民間辭訟。德林以為“本廢鄉官判事,為其裏閭親戚,剖斷不平。今令鄉正專治五百家,恐為害更甚。且今時吏部總選人物。天下不過數百縣,於六七百萬戶內,詮簡數百縣令,猶不能稱其才,乃欲於一鄉之內,選一人能治五百家者,必恐難得。又即時要荒小縣,有不至五百家者,復不可令兩縣共管一鄉”。敕令內外群官就東宮會議。自皇太子以下,多從德林議。開皇十年(590年),虞慶則等於關東諸道巡省,使還,並奏雲:“五百家鄉正,專理辭訟,不便於民,黨與愛憎,公行貨賄。”上令廢之。德林復奏“政令不一,深非帝王設法之義”。因此忤意外出。案古者地治之職,皆有聽訟之權,豈必能皆得其平?然事屬相沿,民習有嚴上之心,故猶可以相安,既廢之矣,而又復之,則囂然之聲起矣。鄉官之始,必由人民推擇;其後或由官命,亦必采聽民意;歷年愈久,則民之願者與官日益離,其桀黠者依附獻媚之術愈工,且或有以脅其眾,使不敢誹己,其人乃去民日遠。自左雄已言“鄉官部吏,職斯祿薄,車馬衣服,一出於民”,見《秦漢史》第十八章第三節。而可畀以聽訟之權乎?既明知其不便矣,又豈可以護前而憚改作?德林之初議是,而其再奏則非矣。因此忤旨,不得咎文帝之聽熒也。煬帝令省除裏司,蓋以京都為貴勢豪猾所萃,什伍之長,勢不足相檢制,與魏甄琛請取武官領裏尉之意同,見《兩晉南北朝史》第二十二章第三節。非所語於外州縣也。《新書·韓滉傳》:滉為兩浙觀察使,裏胥有罪,輒殺無貸。人怪之。滉曰:“袁晁本一鞭背史,禽賊有負,聚其類以反。此輩皆鄉縣豪黠,不如殺之,用年少者,惜身保家不為惡。”足見正長中桀黠者之多。然滉殘酷而好要功,徒以便於己私,而殘民以逞,其心更可誅矣。薛《史·胡饒傳》:饒與唐明宗部將王建立相善。明宗即位,建立領常山,奏饒為真定少尹。平棘令張鵬者,獻策,請建立於境內,每縣所管鄉,置鄉直一人,令月書縣令出入行止。饒乃導而薦焉。建立行之彌年,辭訟蜂起,四郡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