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與狼共舞的日子(第3/6頁)

如果出現第二種情況,同樣會帶來兩個棘手的問題:一是如何保證這位文官獨裁者不用手中的特權牟取私利,甚至威脅皇帝的地位,動搖王朝的根基;二是如何避免這位文官獨裁者突然喪失權威所帶來的各種災難性後果。

隆慶皇帝朱載垕在位的六年時間裏,他所推行的政令可以用“簡單”二字來形容,這主要和他隱形的執政方式有著很大的關系。在個人生活作風方面,朱載垕並不像他的父親嘉靖皇帝那樣喜歡幹一些煉仙丹、集青詞、玩弄女性的荒唐事,應該算得上是一位比較靠譜的君主。也許是性格使然,隆慶皇帝在執政方面表現出柔性有余、剛性不足的缺點。如此一來,在其執政期間,帝國的權力運行為後世留下了不少隱患。

比如說輔政的大臣們相互之間爭權奪利、互相傾軋,這就是朱載垕所留下來的禍患。

皇帝既然喜歡當甩手掌櫃,這就為那些內閣官員們的明爭暗鬥騰出了巨大的空間。官員之間的爭鬥變得尤為激烈,就連宮中掌權的太監也都卷入其中。先是隆慶元年(1567年)高拱罷相,徐階作為首輔擠走了高拱。不久後徐階自己也被淘汰出局。

隆慶三年(1569年)十二月,內閣迎來了一場大風波。吏部尚書楊博致仕,朱載垕召高拱復入內閣,兼掌吏部事。從此內閣和吏部的大權就集中到高拱一個人手裏,他成為名副其實的首席內閣大學士,也就是首輔。

高拱能夠入閣,完全是宮中太監從中周旋的結果。朱載垕是個寬厚之人,但是因為平日裏他和大臣們聯系極少,所以在關鍵時刻能夠左右他的思想與行為方式的,往往是那些伺候在他身邊的太監。隆慶初年最得朱載垕信任的太監是滕祥、孟沖、陳洪,這幫人有事沒事就喜歡領著朱載垕吃喝玩樂,消磨皇帝的意志。

這樣的情況不免使人聯想起唐文宗時期的當權宦官仇士良。這是一個窮兇極惡之人,殺二王、一妃、四宰相,把持朝政二十余年,將壞事做盡,卻依然能夠享受到皇家的最高禮遇。他在晚年向身邊的太監們傳授秘訣時說:“天子不可令閑,常宜以奢靡娛其耳目,使日新月盛,無暇更及他事,然後吾輩可以得志,慎勿使讀書親近儒臣。彼見前代興亡,心知憂懼則吾輩疏斥矣。”(《新唐書·仇士良傳》)。仇士良在這裏告誡他的那些徒子徒孫,伺候皇帝最好的辦法就是不能讓他閑著,要讓他一天到晚追求吃喝玩樂,不要給他讀書問政的時間。皇上不管事,凡事全靠身邊的太監,那麽寵信和權柄自然也就落在了太監的身上。

有人將仇士良的這一套經驗稱之為“迷龍術”。隨著年代推移,宦官們的心機越來越深。凡事只要用心,鞋子裏的虱子早晚也會爬上頭頂。仇士良的那一套免費教材——“迷龍術”,逐漸成為宦官弄權的必修科目。

徐階顯然沒有將這幫“迷龍術”的傳人放在眼裏,最終吃了虧。隆慶二年(1568年),徐階被強行離職退休,便是因為和太監關系緊張,遭到滕樣、孟沖、陳洪等一幫太監在皇帝面前集體誣陷中傷。等到高拱入閣以後,文官集團與太監的關系得到了極大的改善,盡管如此,仍然無法圓滿地處理各種矛盾沖突。司禮掌印太監出缺時,馮保認為應由自己頂補,誰料高拱推薦陳洪。等到陳洪出缺時,高拱再次繞開馮保,推薦了孟沖。馮保在失望之余更加仇恨高拱。後來張居正和馮保聯手對付高拱,便是在這時埋下的伏筆。

高拱重新入閣以後,張居正處在了一個較為尷尬的位置。一邊是自己的老師徐階,一邊是權力新貴高拱,自己夾在中間,所走的每一步都要萬分小心。熱衷權力的人是不會輕言放棄的,但是要想讓權力之花常開不敗,卻幾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高拱固然感受到了來自張居正的威脅,但張居正對高拱也是時時提防。“爾詐我虞”,成為高張聯合內閣的主旋律。

隆慶朝的最後一年,在帝國的最高權力中樞裏,在帝國的權力巔峰之上,就剩下了兩大高手,那就是高拱和張居正。高拱和張居正曾經是最好的朋友,他們有著共同的人生理想和奮鬥目標。所有的人都以為他們將會是帝國文官集團中的最佳拍档。所有的人都看好的事情,並不代表一定會發生。所謂拍档,往往是一個巴掌拍不響。

至少有一個人並不認為權力中央可以容納下兩大高人的存在,此人就是張居正。

在張居正看來,帝國的官場就像是一個炫目的舞台,而他卻不喜歡跳“雙人舞”,他要把所有聚光燈的光芒都集中到他一個人的身上。在官場打拼多年的張居正明白,要實現當男主角的夢想,那就要將高拱擠出權力舞台的中央,可這又談何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