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科爾沁王公的子孫(第3/9頁)

我爸中學是上的崇實,蒙藏學校也待過。崇實中學的畢業證我看見過,蒙藏學校因為他老講,我沒特別著耳朵聽。

我爸在燕京學習挺好的,在學生中地位也挺高,學生會主席。燕京的學費不是挺貴的麽,他念得好,很多學費都是免的,優秀學生才免呢,我爸就拿繳費的單子,給我爺爺奶奶看,燕京的單子都是英文嘛,老人也不懂,這得交幾百,這得交幾百,多少多少,老人一看數,給你錢吧,“啊,給錢,啊,給錢。” 我爸揣起錢就跑了,給我媽交一份學費嘛,因為讓他掏錢他也沒那麽多錢,交了我媽的學費他倆還能吃喝玩樂了唄。

方虹與定宜莊在和敬公主府(呂志初攝於2016年)

聽我四叔說的啊,說你爸真是拿錢不當錢,拿東西不當東西。有時候從學校回家,什麽不順氣兒,或者跟我爺爺說話不對付了,就跟我爺爺吵架,家裏的多寶格擺的都是好東西,瓷器什麽,我爸噼裏啪啦一扔一。我四叔說,那好多都是宮裏給的,現在看也是價值連城,全讓你爸了,完了當當當,穿上大皮靴摔門走了,用人都收拾幹凈了,從庫房拿出來再擺上一撥兒,下回來了沒準還得砸。說你爸真是,誰也不敢惹他。想什麽什麽,想撕什麽撕什麽。什麽都不當事兒,他不管,走啦。他覺得這種生活就是習以為常,沒有什麽心疼不心疼,什麽東西珍貴不珍貴,現在一說是文物,什麽多少萬,幾十萬,上百萬,我爸腦子裏根本沒這概念。他後來生活也是這樣,從來不說花錢不花錢,東西不東西,就是特別隨意的那種。苦也不說苦,好也不說好,也不是追求享受,就是那種狀態,從來不在那種事情上計較,就沒這概念,心疼錢哪,得掙錢哪,沒有這個想法。

2.我爸和我媽:參加革命

定:你爸怎麽就會有一種思想,想要去參加革命呢?

方:他就是在燕京上學嘛,燕京裏當時就有一種接受新東西的意識,追求民主啊這個那個。我爸呢,那會兒在燕京也是比較引人注意的,一個是人長得非常帥,一個是學習也非常好,要不幹嘛當學生會主席呢。他參加革命一方面是接觸一些新鮮的東西,越是這種家裏有錢有地位的,越覺得許多東西需要批判需要拋棄,覺得有些新鮮東西是可以接受的。參加革命不完全是說要打爛舊世界,建立新世界,不是那種樣子。所以我媽就認為他不是特徹底的革命,只是追求一種新思想。我媽呢,比較地愛招事,她在中國大學學法律,當時跟陳璉——陳布雷的女兒——她倆來往密切,一塊兒參加這運動那運動,還特有正義感。注360其實我爸是個好學生。他們老包家就認為是我媽煽呼的,說是我媽把我爸給帶壞了。可是呢,如果我媽不把我爸帶出來,解放後那就完全身份不同啦,也是好事也是壞事。

定:還是應該算好事(笑)。

方:我爸參加學生運動搞這搞那,通緝是北京市前三名。當時國民黨市黨部來找,因為我爺爺不是偽國大代表嘛,就找他談話,讓他把他兒子交出來,不要再幹這個了,說他兒子是受別人影響,不是自己要怎麽怎麽著,說你應該保你的兒子。

定:那你爺爺什麽態度?

方:我爺爺就說我媽,說我爸是受我媽影響,他說我兒子是好人。我爺爺就認為我爸是受了學潮啊學這學那的,是上學弄壞了。我三叔就沒出去上大學,三叔就是後來在家嘛,三叔英文很不錯,後來解放他就教英文嘛。他們老包家就認為是我媽煽呼的。

定:你爸從燕京跑了你們家人也不知道是吧?

方:通緝以後我爸就離開燕京,就跑到我媽家來了,他不敢在他自己家待著啊。後來是從我媽家走的。而且他必須得走,他們同時要走的有兩個人,當時選擇幾個地方,我爸是想去香港,那個人也要去香港,說一塊兒去,我媽堅持說你不能去香港,你要去就去解放區,你必須去解放區,我媽那是徹底革命者,我爸後來聽了她的。果不其然,那個去香港的半路被敵人圍住,追到跟前兒,後來自殺了,我爸就順利到了解放區。後來去了華北大學,一直到解放吧,解放後到人大了。在人大還算順風順水吧,結果後來我媽老是說:“你爸爸,關鍵時刻我救他好多次!”(笑)

定:這是哪年?還沒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