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科爾沁王公的子孫(第2/9頁)


(一)包義、包平口述

時 間:2003年7月23日

地 點:北京市西二旗安寧莊南區包義家

訪談者:定宜莊、畢奧南注325

注359

定:你爸爸是在和敬公主府長大的,也是兄妹四人中唯一在那裏生活過的。

方:叔叔姑姑都沒在那裏生活過。

定:你爸爸對那段生活給你講了多少,他怎麽看待那段生活的?

方:我爸對在和敬的那一段沒有特殊的回顧,也許因為小吧,就是片斷地講一點兒他小時候的生活,後來好多是我媽說的。說當時家裏請戲班子唱戲,說他比較小,不讓他過去,他就天翻地覆地鬧,最後把腦袋撞到墻上還是哪兒,撞得頭破血流,結果全家聽不成戲。就那樣。家裏還有一張照片,我爸挺小的,穿著長袍馬褂,推著一個小自行車,在花園裏頭,因為過去都有花園,還挺好玩的。還有一些過去的老照片,可是我們家吧,一貫地,就是從我爸開始,對這段歷史呢,不願意提起,所以照片什麽的也沒特意地留。

定:就是說你爸小時候在和敬公主府,後來沒有多大就離開了。那離開了以後的日子,您知道多少?

方:爸爸常和媽媽聊過去的事。我問過我媽,我媽說別看他們生活是節節往下降啊,後來經濟上不是特別肥的那種,還是保持著過去那種譜吧。我媽就說都那種情況了,我奶奶還是成天揮霍,從早上起來,一天三頓酒,你不能喝粥喝酒嘛對不對。送飯都是各飯莊拿大圓籠送飯,還養著一個中餐廚子一個西餐廚子。想吃什麽隨時再點。完了就是打牌,要贏錢的。我媽嫁過去就挺晚的了,還各有各的用人,做衣服,那還是綢布莊帶著布料、綢子料到府上去挑,挑完了給量,你想做什麽,做完了再去試樣子,再去送,特講究。我最深的一體會是什麽呢,我小的時候,鼓樓那兒有一個商場,我媽帶我去看布,結果一個售貨員,是一老頭,就跟我媽悄悄說話,說大少奶奶,我媽嚇一跳,說你是誰呀,他說我上你們府上去量過衣服,我媽特緊張。我回家問我媽說:“什麽意思?什麽意思?”我媽說以後少到那兒去,人家認出我來了——反正都是那種特排場的,那時候已經到秦老胡同了,別看已經沒落了,現在要說起來還是那種特豪華的生活。我爸(在家)是啥都不動。我爸的手永遠是細細的,軟軟的,都不沾水。所以就是說,雖然解放後了都是幹部都是啥的,其實跟過去一樣,也就是在家裏頭啥也不做,我媽就說,說你爸解放後別看是幹部,這個那個的,就跟在家當老爺一樣,就沒有這習慣,你想過去小時候……

定:你們家好幾個保姆呢。

方:我媽有時候評論評論,說他們老包家,反正是……嗨,公子哥兒,享樂長大的。

我們老家在東蒙,科爾沁的,聽我爸講當時那兒有林子,有牛有羊,特別大的,每年人家來送,跟《紅樓夢》似的,到時候就送錢送東西。解放以後我爸還挺慶幸呢,說解放以後,咱們這兒倒是紛紛地,不是參加革命了,就是上政協了,搖身一變又成紅人了。那兒的二地主說是惡霸,全給槍斃了(笑)。

定:其實你們家那時候還算是很有錢的,雖然沒落了,是不是從和敬公主府那兒還能有進項呢?

方:分了。聽大人說,當時我爸的爺爺他有六個還是幾個姨太太,我爺爺這邊分的算多的,好像因為我爸是長房長孫,等於我爸跟他們那一輩的也一樣占一份,等於我爺爺這邊占了兩份。其他的姨太太可能權力比較大,照理說我們這家應該算正份兒的吧,可是主份兒是在姨太太家,我是聽姑姑和四叔說的,可是因為有我爸爸的關系,還是多分了,所以還能繼續享受,買房子買這買那的,過去在秦老胡同,還有在帽兒胡同,不是都有一些大宅子麽,當時有一段是租的,租的然後又從和敬公主府弄的銀子,買的帽兒胡同還是秦老胡同的房子,我不清楚,他們搬到那裏頭,反正是能折騰。我媽結婚的時候說那裏頭還有祠堂呢,有牌位的,包括公主的都有,一到過年挨著個兒磕頭,磕完了頭就到長輩的屋裏頭,人家給紅包,這程序一完了,我爸拉著我媽說走了,沒事兒了,錢拿完了就走了,騎自行車跑了,玩兒去了。

我們家敗就是從我太爺爺,我爸的爺爺把大注的錢給姨太太。那回包安還說呢,說:“哎呀,老包家有一毛病,大注的錢,主要的錢都不給正室,都給歪地兒了。”

定:一個是姨太太敗,一個是東北的土地讓日本人“土地奉上”了。

方:所以老包家挺恨日本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