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錄二 “當鋪劉”今昔 劉汝舟口述(第3/10頁)

郭松義:錢莊是從南方發展起來的。

劉:您看過最近那部電視劇《胡雪巖》嗎?過去有這麽一個說法,南胡北劉,我祖父跟胡雪巖是同時。

郭松義:你們到北京來開錢莊,是不是同太平天國也有關系?實際上胡家的發達與太平天國是有直接關系的。

劉:這個我就不知道了。北京那個時期有個童謠,表示北京的闊人必須有這四種東西:頭戴馬聚元——馬聚元的草帽,是北京最有名的,有錢人才能戴;腳踩內聯升——必須得穿內聯升的鞋;身穿八大祥——是綢緞;懷揣四大恒,銀票。北京的闊人沒這四樣東西你不能叫闊,不能叫有錢。這是當時北京的興旺時期。

這我都是聽說了,到庚子年,1900年是庚子年吧,當時我曾祖父已經養老了,祖父已經當了總經理,庚子年擠兌。開這個銀錢業啊,就怕擠兌,有個消息一出來全都到你這兒取錢,你這錢全都放出去了,哪兒能當時收回來呀,全都來取,一下就給擠垮了。我祖父就給各家一去信,把各家的存錢就借來,拿轎車拉著元寶、銀子,不卸車,轎車滿載著元寶銀子,由東四大街一直到十條,擺滿了。人們一看,喲,這錢莊有這麽些錢,回去吧回去吧,就這麽樣擠兌解了。這都是前人跟我講的,我們家裏的故事啊。注300

我祖父活到82歲。他經歷了兩次擠兌,都很險的,差點沒擠垮了。他到60歲的時候,精力不行了,他怕銀錢業不穩當。他兩個兒子,早死一個,還有一個就是我父親,劉禹臣,他不願意讓兒子接這個,他說(遇到擠兌)我能行,你就不敢說了,你要再接著幹這個,這家業恐怕就完了。他就讓我父親改行,開了當鋪,所以有人說我們是當鋪劉家,但是我們實際發家不是靠當鋪。

定:那你們的錢莊哪兒去了?

劉:錢莊是我祖父劉槐庭到60歲的時候就完全收斂了。我出生是1923年,反正到我出生的時候已經就改行了,不做錢莊了。只留了一個金店,叫恒肇金店,就是原來恒和的底子。什麽叫金店呢,可不是打金銀首飾的金店,我理解啊,就等於放高利貸,但它裏頭又增加了好多的業務,就叫金店了。在哪兒呢,東四牌樓,現在是醫藥公司的倉庫,我們不是住馬大人胡同麽,馬大人胡同的對面,也是樂家(指同仁堂樂家)什錦花園的對面兒。

這四恒什麽時候收的呢,都是在民國以後。

馬大人胡同(今育群胡同)某院門(定宜莊攝於2006年)

2.我們是東夥關系注301

定:開當鋪那是您父親這一輩了?

劉:從我父親一直到我大哥。我們在北京開了是13家,天津是4家,當鋪。我們獨資的很少,帶恒字兒的是我們獨資,只有4個,東恒肇西恒肇南恒肇北恒肇,四恒。不帶恒字兒的都是旗人的投資,都是內務府的一些官僚。股東全是旗人,沒有漢人,拿錢的全是。

定:就是說皇室都被逐出宮了,他們還往你們這兒投資?

劉:那當然是,他們也不會做買賣呀。

定:可是他們還挺有錢的不是?

劉:錢當然有,有錢他們坐吃山空啊。他們當然得靠著我們,我們能給他們賺錢哪。

定:當時給你們投資的那些旗人您還記得都是些誰呀?

劉:最大的股東就是秦老胡同增家,增崇,南鑼鼓巷有個秦老胡同知道吧?現在還有這條胡同。他叫增崇,號叫壽臣,一品大臣,他管內務府。我們最離不開的是增家,跟增家到我們這兒是三代的關系,我管他叫二大爺,生日party磕大頭。他們在秦老胡同路北,好像是17號,門牌記不太清了,那是四進的平著兩個門牌,增崇住正房,增崇的夫人故去得早,他夫人也是內務府的,據說是孟公府的,沒再娶。現在他們家的後代還在秦老胡同,但是他們原來在路北,現在住的是路南了,已經住了四代了。我們跟增崇的關系是東夥關系。

郭松義:就是東家和夥計的關系。

定:清亡以後增家的生活怎麽樣啊?

劉:生活沒問題啊,好家夥,他們這官,那都足啊。那真是倉滿啊。

我們家跟慶王的關系也是東夥關系。我父親早就認識載振,也是通過秦老胡同的增崇。載振也是有倆錢兒,想著找他開個買賣。因為增家在天津開過一個恒順當,(我們家)給增崇開的,獨資,賺錢,也是恒字兒的,我們家離不開恒字兒,四大恒幾家麽,都叫恒,開當鋪還是帶恒字兒。所以增崇就建議,讓慶王府別拿著金庫銀庫那兒看著啦,你拿它生利吧,也拿出錢來做買賣吧,我給你介紹,讓劉家,讓劉禹臣給你開買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