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錄二 “當鋪劉”今昔 劉汝舟口述(第4/10頁)

郭松義:劉家等於給他們做生意,他們做股東,投資到他那兒,生息,然後再返還。

劉:由這慶王爺,載振還活著呢,抗日戰爭勝利以後。我們都叫王爺,那時候他已經襲王了。

定:慶王的爵位好像沿襲得最久。

劉:一直到偽滿,重新又給他復了王爵,還叫慶王,還單有偽滿的委任狀呢,這麽大字。我去的話我給他請大安,載振還得還安呢,還不能接安,因為我們平輩兒,我的侄女是他兒媳婦啊,他得管我叫五弟(按劉老的二侄女是慶王府載振的小兒媳婦,詳見下文)。他們就講這個,禮節他不能丟。

慶王是受慈禧重用的那幾年發的家,全是賣官鬻爵,一個道台不就得幾萬兩嗎。慶王府一直到天津,載振死了以後,地下室還有金庫銀庫哪,綢緞庫,還有瓷器庫,瓷器都是木桶裝的,全是那種挺厚挺厚的,木桶。夠擺十桌的瓷器裝一大木桶。

定:有多少個木桶?

劉:那家夥,起碼也得十幾個木桶吧,得夠一百桌的。那已經是民國多少年了,我這二侄女結婚的時候是民國三十九年(1950年)。我到現在還有慶王府的瓷器,那是後來他們分家的時候,分給我二侄女的。

定:怎麽你們都和慶王那麽近呢?跟別的王府呢?

劉:更多啦,恭王府,小恭王,注302我們老在一塊兒玩兒。毓紀明啊,恭王的最後一個兒子。差不多王府我們都認識,都知道。

定:你們家和恭王府什麽關系?

劉:也是投資,沒有直接關系。這是一家。還有一個是張家,就是那家,現在姓張。那家花園我都去過,您要說那家花園的話我可以告訴您。我還有記憶力,他們都未必能記得。我們都在他那個佩蘭齋呀,花園裏最好的佩蘭齋那兒吃飯、打牌,他請客,都在那兒。

定:你們家怎麽跟那桐的關系這麽近呢?

劉:跟那桐家有來往的原因,那桐是屬於我們的大東家增家的下屬,注303他得聽增崇的,增崇是內務府總管,一品大臣。

定:天津也有在你們家入股的?看來都得求著你們家是吧?

劉:……可能也有這麽點關系。他就仗著他們認識的買賣人,能做買賣的。你不了解他們那些清朝的大官僚,內務府的旗人。據我的觀察,他們什麽也不會幹。就只是知道吃,喝,玩,沒有別的。周總理講得對,千萬不要學八旗子弟。但是現在比較起來,這是我的觀點啊,這八旗子弟沒能耐,沒本事,到現在還能有口飯吃,他畢竟都有文化。他都念過書,就仗著能寫幾個字能畫幾筆,就那也比現在的高幹子弟強,實在不行不就變成畫家了麽,到時候賣字也能掙錢,他不就指著這吃飯了嘛。

定:增家和那家的關系怎麽樣?

劉:當然是在一個皇帝的統治之下,都是皇帝的臣子。要說和,全和,但究竟是面和還是心和?也都是互相利用。增家和那桐家也不是特別過密。我見著慶王府的人,說那家呀,比慶王府還闊哪。見著那家的人,又說我們哪兒比得了慶王府啊。你想就這樣關系。兩個姑太太一個姑奶奶,三個女兒都嫁給慶王府了,這種關系他還那麽說。

總而言之,那家跟增家這兩家為什麽這麽有名啊?因為他們敗落得晚,太長了。北池子袁家,那名氣可太大了,比那家、增家的名氣還大,為什麽有人不知道呢?比他們完得早啊,當然最後還是“文化大革命”才完的,可是已經名氣就不行了。誰都知道金魚胡同那家,也是沾了金魚胡同的光,誰不知道和平賓館那兒是他們家呀。其實那桐官不是最大的,可就是因為他確實底兒太厚了,換句話說就是摟的民財太多了。慶王府為什麽說那家比我們還闊呢。那家最後敗落是到“文革”。

定:您說這王府,跟增崇家、那家,還不是一回事兒吧?他們的區別是什麽?

劉:他們的區別啊,也是派別。毛澤東有話,“黨內有黨,黨外有派”,一樣。

定:您毛選還學得不錯。

劉:一樣。甭管什麽時期都是,內務府內部的鬥爭相當激烈。

定:你家什麽時候去的天津,是北京政變以後嗎?

劉:那倒不是,因為我們解放前在天津有一個別墅,我父親在那兒養老以後,把所有的財權和掌家全都交給我大哥,讓他管理北京的家,就帶著我到天津住了,我在天津住了7年,一直住到我父親死在天津。注304

我父親在天津養老,跟鐵良離得近,他們也串門,一塊兒打牌呀,聊天呀,老是這幾個人。滿清完了以後,這些個清朝的遺老遺少,都在天津的租界裏邊,保險哪,都在天津呢。住在天津這七年期間,我經常去的是鐵良家,鐵良的大兒子穆伯實是我的開蒙老師,那時候我正好還不認字呢,字號,一包一包的一百張,這邊有畫,那邊有字,人之初,性本善,是他教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