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最要緊的是門第 張壽蓉、張壽崇口述(第3/5頁)

蓉:我這八個姑姑,大姑我就沒怎麽見過,那時我很小。注216二姑嫁給蒙古八旗人,言菊朋他們家的。三姑嫁給皇族了。注217五姑爺是我公公,五姑就是我婆婆,那時候可以親上加親,姑做婆婆。六姑就是我嬸,姐兒倆嫁給哥兒倆。

崇:那時候慶王是總理大臣,我祖父是協理大臣,在外交上是這麽一個關系,在朝裏最後也是這麽一個關系。一個一把手,一個二把手。注218

我們七姑嫁給鐵良家的,注219八姑嫁給楊儒,注220到俄國當欽差的,那是漢軍旗。

蓉:我父親那陣兒在中國銀行做個不要緊的事兒,接電話,好像接線生似的。

崇:他主要是股東,董事,中國銀行就是接著大清銀行,一脈承下來的,我家是大股東。注221我曾祖父哥兒好幾個,就都不在一塊兒了,我們家三代同堂,也算大戶了吧。辛亥革命以後尤其是帝制以後變化很大。

蓉:反正那些事也不讓小孩兒知道,小孩兒也就是吃喝玩樂而已。那陣兒軍閥打仗,是不是炸張作霖哪?我們就往外跑唄。

崇:軍閥混戰嘛,跑過兩三次。我們是天津有個家,注222北京有個家。我們家在(北京)蘇州胡同也有房。蘇州胡同也算是好地方,離東交民巷近,中國兵不能進,北洋政府也好,國民黨也好,到蘇州胡同就不能派兵進去了,外國兵放哨就放到蘇州胡同。我們主要就這仨地兒,金魚胡同假如說不安定了,就跑到蘇州胡同,還不安定就奔天津,奔天津租界裏住。我們是如此,北京這些個大戶差不多也都是如此。上到溥儀,下到鐵良,沒有說天津沒有家的,再往上肅王什麽的就去大連、青島了,攝政王也到天津去,都是這樣。真正不進租界的那很少了,除非他沒落了。

蓉:我們小時候也跑過。亂了,沒有客車了,就坐運兵的鐵皮車,也鉆過鐵道。那時的房子也不算貴,家裏有錢的主兒都買得起,就置一所,兩邊跑唄。解放以後就都賣了。

我們家姐兒7個,4個男孩4個女孩,中間死了一個女孩,所以女孩是3個,都是一個媽生的。我大哥是屬耗子的,比我大3歲。二哥現在還有,在天津,比我大一歲。一個弟弟屬豬的,比我小4歲。大姐比大哥小兩歲,大姐完了是二姐,我是女孩裏最小的。沒了的那個是我姐姐,兩三歲時得傳染病死的,什麽病也不知道,可能是虎列拉什麽的。

1920年那桐的全家照注223

我小時候也沒什麽,家裏就跟《春》了、《家》了那種書注224裏頭很像,大家庭。父母都忙自己那點事,我母親要管理家裏的事,還要出去應酬紅白喜事,一天見不了兩次面,早上請個安,晚上說個明兒見,一天就完了。孩子多,也管不了,生下來就雇奶媽子,吃奶媽的奶,不像現在跟父母這麽近。奶媽抱走就歸她了。所以奶媽是太要緊了,好像就是受她們的教育。我們管奶媽叫嬤兒,就比叫老媽子強多了,府門都叫嬤兒,誰是誰的嬤兒。長輩的用人叫“達”,是宮裏的叫法。

我奶媽是順義縣的,她二十幾歲來的,比我母親大一兩歲吧,自己的孩子讓人給看著,一年也就回去一趟,十幾天。她從我小時候到我結婚,一直跟著我,那陣兒叫陪房。我結完婚以後她又給我哄了3個孩子。後來得心臟病死的。她一輩子,跟我的時候比跟她丈夫多。像我這樣一直到結婚生孩子還跟著的太少了。

崇:像我的奶媽就不行了,反正奶媽走了以後有看媽,老有一人跟著。

蓉:我虛歲6歲就念書了。那陣兒我哥哥他們上學校,也讓我去,我一聽就害怕就哭,家裏說那就甭去了,就在家裏讀私塾,請老師來。哥哥是在學校念完了還得在家裏念。我那陣兒也糊裏糊塗的。反正按老式規矩,9點鐘上學,11點半才下課,下午一點半上學,5點下課。開蒙在北京,幾年後上天津,老師也跟著。念的是《三字經》《百家姓》《千字文》,大一點兒念“四書”。我們頭一個老師是山東人,簡直就是哄小孩兒。後來的高老師學問好點兒,就教點詩什麽的。還學過幾天英文。我父親三十幾歲就半身不遂了,我就陪著他,也沒上學也沒出去,一直到結婚。

崇:我們中學全在天津念的,只有暑假回北京玩兒來。

蓉:我13歲就訂了婚了,13歲就等於12歲,我生日又小。等了這麽幾年,到虛歲17歲就是現在的16歲就結婚了。我先生是慶王府毓字輩的,溥字輩完了不就是毓字輩嘛,他比我大兩歲,結婚時虛歲是19歲。那陣兒都是19歲就結婚了。他1984年死的。他就是上學,完了高中畢業就工作,沒上大學。先在外國公司做點事,然後就在保險公司,解放以後就一直在照相機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