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最要緊的是門第 張壽蓉、張壽崇口述(第2/5頁)

張先生在東城區政協工作的40年間,一直致力於保護文物、收集整理文史資料和民族古籍等工作。1984年又積極籌辦北京市第一個滿文班,該班於1984年開課。

張先生曾發表《那家花園話舊》《滿族史料拾零》《有關滿族的社團組織回顧》等文。編輯輯校《滿族說唱文學子弟書珍本百種》,晚年整理出版祖父那桐的日記並將日記捐贈給北京市档案館。該日記在他去世後,是由他的子女完成捐贈儀式的。

我與張先生相識於1985年,在沈陽召開的全國少數民族古籍整理出版工作會議上。因工作上的關系,又因我母親與他是大學同學,於公於私都有來往,尤其是20世紀90年代北京市民委擬編寫民族志時,他指名令我加入,因此而往來頻繁。我曾跟隨他到北京香山的健銳營和大興南苑的滿族聚居區參觀考察,可惜的是因各種原因,這些成果都未能發表。注211

張壽蓉、張壽崇姐弟在清華園(圖中牌坊上“清華園”三字為那桐所題)(張壽崇提供)

張先生一直跟隨祖父在那家花園長大,經歷自非一般人可比。但我因為與他過於熟稔,因為總覺得會有很多與他長談的機會而一次次地拖延,直至有一天聽到他溘然長逝的消息,才意識到損失已經不可挽回。也是在他逝世之後,我才知道了許多他生前從未與我講過的、令我感嘆唏噓的坎坷隱忍的經歷。謹以此文表示我對他的悼念,願他的在天之靈安息!

這篇口述是本書諸篇口述中較早的一篇,本以采訪張壽蓉為主,我是在張壽崇先生的陪伴下到張壽蓉女士家中做的,談話間二人多有互相提醒互為補充之處,所以一並羅列於此。

張壽蓉(以下簡稱蓉):我1919年出生,今年80了。我沒有滿族的名字,就有個小名叫“棗”,小棗。那桐是我祖父,我還很小的時候,大概五六歲,剛記點事兒吧,他就半身不遂了,我就記得他坐在一個椅子上,說話就“嘞嘞嘞”地說不清楚。我就是早起來請安去,下了學以後過去作個揖,看一眼,就出來了。

張壽崇(以下簡稱崇):我家不算貴族,算官僚。我家的老姓是葉赫那拉,老家譜上說是從朝鮮那邊過來的。我們說姓那,是因為我祖父的名字是那琴軒那桐,到我父親就姓紹了。實際到我們這輩應該用“壽”,我家不論男女都按壽字排。姓張是民國以後改的,其實應該姓章,因為在《八旗滿洲氏族通譜》裏邊,葉赫那拉氏第一個出名的叫章嘉,注212我們家譜裏是章嘉,後來民國時期排滿,漢人裏姓張的不是比姓章的普遍麽,就用了這個張。

蓉:我母親家裏的事就不太知道了,就知道姓奚,那陣兒最出名的,反正後來自殺的那個裕祿注213不是她大爺就是她叔叔,好像是差兩輩兒,不是直系下來的。

崇:好像滿族有個姓是喜塔臘,所以她娘家就姓奚。其實按官位說,裕祿比我祖父高,他們哥兒仨都是大官。他們是真正的八旗,不是內務府。我們家多少是內務府後來擡旗,我祖父已經做到一品大員,當然就擡旗了。

蓉:這些事我都不太清楚了。我的姥爺我就沒見過,他做什麽官我也不知道,他庚子時候殉了,自殺了。姥姥也是我很小就病死了,那時候覺得這殉了不是什麽好事,就都不提。我們也不上姥姥家去,我母親也不常去,因為父母都沒有了,就知道有一個嬸兒,就是慶王的四格格,陪著慈禧的,相片裏老有。她是我爺公的妹妹,從這邊說是我姥姥,叫九姥姥,從那邊又等於是我的姑太太。我上我母親家去也就是去見這個九姥姥。

崇:這說的就是三家兒了,四格格是我母親娘家的嬸兒,也是我三姐(指張壽蓉)結婚以後慶王府的姑太太,這三戶都是一品大員。注214

蓉:我祖父的前一位夫人姓趙,大概就是民人,漢人。生了四個女兒,沒男孩。第二個太太就是續弦的這個,就是我祖母,姓鄧,是漢軍旗人,家裏也是有名的,蓋動物園的誠玉如那是我們的舅姥爺。注215她頭一個生的是男孩,就是我父親,跟著下邊也生了四個女孩。兩個都是正太太,我祖父沒有姨太太。

崇:我家沒有姨太太,沒有丫頭,沒有抽大煙的,所以才能延續到現在。要有就不行了,反正一抽大煙,再有姨太太,再有使喚丫頭,就完了。我們家是從困境中起來的,經過一段波折,鹹豐時候肅順和柏葰相爭引起的那個科場案,我曾祖父就被牽涉,所以我家就很困難,到我祖父才又起來。我祖父那時候上朝連靴子都不肯穿,先走路到那兒然後再穿靴子,生活困難到我家老姑太太在家裏打帶子。我們不是一帆風順的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