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八年後的再訪談

時 間:2015年11月18日

地 點:北京市豐台區樊家村某居民樓

訪談者:定宜莊

[訪談者按]上面這篇口述訪談做於8年之前,躺在病床上正在做化療的何先生雖然談鋒甚健,作為訪談者的我卻多所顧慮,當時的想法是,只要他說得盡興就好,其他問題就不必深究了。此次揀出這篇整理稿再讀時,便有天馬行空卻不落地之感。

我因各種各樣的緣故,整整8年沒有再與何先生聯系。好在通過張莉女士和安雙成先生注199的再次相助與安排,我終於再次與何先生見面,並再次為他做了訪談,使我有機會對諸多上次未曾談及的問題,譬如他如何學習的滿語、他的父母雙親以及諸多親友的生活狀況等,做了比較詳細的問詢,終使這場訪談落到了實處、接到了地氣,也終於可以將其作為宗室後人中的又一個實例,收入到我這部“府門兒”之中,這讓我甚感慶幸。

何秉鈞書法作品一

何先生那年病愈出院之後,便每日以書畫尤其是滿、漢兩種文字的書法自娛,8年來不僅樂在其中而且頗有成就,還加入了北京市書法家協會,我為他身體的康復、精神的充沛而高興,並將他近年用滿、漢文撰寫的兩篇書法作品附在書中,以示我的祝福。

1.宗譜與滿文滿語

定:咱們今天還是從頭說起,好嗎?我問過安先生,問他怎麽跟您認識的,他說是您到一史館去查你們家的家譜。您是先去查的《愛新覺羅宗譜》,然後再去查的档案的《玉牒》?

何:查的《玉牒》。

定:那《玉牒》和《宗譜》裏面都有你們家嗎?

何:有有有。我知道我的祖上的旗,知道我祖上是誰。《玉牒》在早時候是使線穿的,紙啊都不是特別好的,是糙的那種。

定:我知道,我看過《玉牒》。

何:上面是滿、漢兩文,分成18格……

定:行行,這我都知道。那也挺費勁的吧?

何:安先生拿出同治朝的那本,一打開,誰呀?穆宗毅皇帝,就一本,他沒後人嘛。我說就這麽薄麽?我們家人可多啦,不對。查查人多的吧,亂糟糟的,抱出好些個來。

定:你們家族是代善的後人?

何:禮親王第四子。

定:咱們看看能順到第幾代啊,您父親?

何:我父親這都沒入過《玉牒》。祖父當年譜名啊叫松錫,後來民國時候改叫何錫昆,拿那個錫呀做一個名,後來說不能姓張姓李啊,祖宗牌位是和碩禮親王,得了,寫一個和吧,拿到衙門去了,人就說不行,這哪兒對呀,和珅,也是旗人,你改吧,就改了何。

定:可是您的輩分我不清楚。

何:我們原則上就是說,毓字輩,恒字輩,要擱我的話不是毓字輩就是恒字輩,可是這兩個字輩都挺含糊的。因為我們排名啊不是像別人似的按康熙的35子。你看某某某的兒子改了名字了,叫金啟什麽,我說那哪兒對頭啊。某某某說了,我祖上啊是第三祖索昌阿的後人,第三子是索昌阿,第四子才是覺昌安,寧古塔貝勒,這您記得吧?嚴格地說,覺昌安的後代才算宗室。

定:他們算覺羅。

何:覺羅!他們家是遠支兒,就是覺羅(juē luo居落),現在都念覺羅,紅帶子。我們呢,叫宗室。我一去(張莉珊家),那老太太:“我們是皇族注200”,我說“您皇族啊?我是宗室”,“哎喲,那您是哪位王爺的後代呀?”口氣就變了。她聽我說話啊,咱們說話在行,過去誰說皇族啊,說宗室就知道,黃帶子,對吧。

定:老太太還這樣哪?我見過她。

何:我為什麽記得她的名字叫張莉珊呢,我給她開過方子,我給她開過藥。開完到門市部給她取藥去。寫這個(名字)她能報銷。

定:我書裏寫她的名字叫張壽蓉。她的娘家的名字。

何:您記住了,最近一支是宣宗成皇帝的,道光爺,道光爺的第七子是奕,奕的後代,最近支兒的應該就是溥儀皇帝,他是宣宗成皇帝的後代,偏旁走支兒地都掛著呢,您看溥字輩兒的全是立人:溥儀,溥儒,全是立人。載字輩的,全是三點水兒:載濤、載洵。到了毓字輩,全是山字兒,毓峨,您不是這個,您別胡說愛新覺羅。愛新覺羅排輩相當嚴格。還不用說永綿奕載,溥毓恒啟。注201我們都是各支排各支的。宗人府讓各支單排。你像肅親王的後人金璧輝,她父親叫善耆,她叔叔叫善旌注202,鎮國將軍。

定:你當時怎麽想起來去查你們家的家譜的?

何:嗨,因為什麽呢?因為我本身哪,又會滿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