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編 府門兒

一、剛剛開了個頭的訪談——金啟孮口述

時 間:2004年3月10日

地 點:北京市海澱區馬連窪梅園小區金啟孮寓所

訪談者:定宜莊、烏蘭、喬吉注5

我當年讀到的《滿族的歷史與生活》版本

[訪談者按]我是在北京師範大學歷史系讀本科的時候,偶然在閱覽室的開架書架上發現金啟孮先生的那本《滿族的歷史與生活——三家子屯調查報告》的。至今猶記在寬敞明亮的閱覽室的那個下午,我一口氣將它讀完時的感覺。可以說,我開始對滿族,這個我生身的民族發生興趣,就是在讀了金先生這本書及老舍先生的《正紅旗下》之後,這也正是我在師友們疑惑的目光下,決定報考中央民族學院滿族史專業研究生的重要原因。

1984年我的導師王鐘翰教授帶領我們幾個研究生到沈陽實習,曾特地帶我們去拜見金先生,那是我第一次與金先生見面,那時候金先生似乎被聘請到剛剛創立的遼寧民族所就任不久,由於居所尚未安排停當,全家還住在賓館的一間套房裏。我是後來才知道,早在1957年,王鐘翰先生就曾介紹金先生赴中央民族學院講授遼金史,卻因“反右”風波遽起,此事遂寢,注6可知二老當時已是故交了。

金先生退休回到北京之後,我曾幾次到他在梅園的家中拜望,卻從未與他提起那本《三家子屯調查》給予我的影響。而與他真正深入的交談,則是從這個口述才開始的。

我和與我同往的烏蘭教授夫婦,曾有過一個很長的訪談計劃,打算每周到金先生家裏去談一次,金先生也同意了,還不僅僅是同意,據他的女兒金適說,他還為我的訪談準備了提綱——可是,這一切剛剛開始,也就是說,剛剛只做了第一次,一切竟然就結束了。那次訪談之後,我去日本大阪大學訪學僅短短半月,回京後正打算與他預約下次訪談的時間,卻聽到他去世的消息。而算起來,從我為他做這個口述的3月10日開始,到他逝世的4月10日,其間相隔僅僅一個月,我想,這應該是他一生中接受的最後一次訪談了。

這當然不是一篇完整的訪談,我也從未想過要將它發表,但11年倏忽而過,老一輩學人的身影漸行漸遠,甚至已經開始模糊。將這篇口述記錄拿出來重新檢閱,發現它雖然簡短,卻不僅提到一些其他著作包括金家三代學者自己的著作中迄今未公開提到的往事,而且一讀此文,金先生的音容笑貌便宛然重現,我決定還是將它發表出來。至於金先生家從榮親王世代相傳的文獻史料和記載,以及金先生父子父女三代學者的學術成就,乃至金先生的三世祖奕繪和夫人、女詞人西林太清諸事,由於都有專書介紹,這裏就不復贅言了。

在這篇口述中,金先生諄諄囑咐我:“都是研究清史,王鐘翰先生的清史跟別人的就不一樣。是不是?您繼承他這個,收獲就會很大。”我欽佩金先生的眼光,感激他的指點。府門兒這卷,本是以愛新覺羅家族的行輩字即“溥毓恒啟”排序注7的,金先生在輩分上並不靠前,但我仍將他的口述作為本卷開篇,以示對他的紀念。

又及,金先生的女兒金適教授認真審閱了這篇整理稿並做了仔細的訂正,在這裏,我對她給予的支持,表示由衷的謝意。

金啟孮簡歷:

啟孮,字菉曾,一字麓漴。1918年6月生於北京,出生時清帝業已遜位,故以金為氏。曾就讀於國立北京大學國文系。

1940年留學日本東京帝國大學文學部東洋史學科,從和田清、山本達郎、三上次男、榎一雄諸師研習金代女真史和清代滿族史。

1944年回國,在北京育英、貝滿等中學執教。

1949年1月北京解放後,輟教入華北大學史二班學習。

1949年10月華大畢業後,重返育英中學任教,兼北京市教育局教師進修學院講師。

1958年調入剛建校的內蒙古大學,任內蒙古大學蒙古史研究室副主任、副教授、教授,研究蒙古史的同時,繼續研究女真學、滿學,歷時25年之久。

1982年赴沈陽,主持籌建以滿學研究為中心的遼寧省民族研究所,任所長;創辦《滿族研究》及《滿族研究參考資料》兩種刊物,並任主編,以研究滿學為中心任務。

八十歲時的金啟孮先生注8

1989年離休,定居於北京市。

2004年4月10日卒於北京。

金家自述的榮親王府世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