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篇 惡俗的日常事物(第6/26頁)

雖然現在很少酒店評論,但還是有一些的,其中就有可敬的埃達·路易斯·赫克斯特布爾的評論。“現代的酒店和汽車旅館”,她觀察到,“幾乎都是美國產品的象征。”依據平庸的標準設計的“糟糕的色彩、糟糕的建築、糟糕的印刷品、糟糕的裝飾畫、糟糕的家具、糟糕的燈具、糟糕的冰桶、糟糕的廢紙簍,所有陳設都完全符合酒店經營者單調而廉價的品味和粗制濫造的風格……”這類單調的糟糕(不,是惡俗)事物遍布全國,充分表明了個人選擇權的喪失,這是對備受吹捧的美國式自由的一個嘲諷。

由“好客工業”(酒店業喜歡這樣稱呼自己)提供的欺騙性選擇幻覺與電視業中的情形十分相似(見“惡俗電視”)。赫克斯特布爾進一步挖出了這些可怕的酒店所效仿的頂級“奢華”模本,她指出,模本源自“每一部曾風靡銀幕的、描繪神話般的高級生活的電影”。但到了酒店策劃師、建築師、設計師、室內裝潢師和雇員那裏,就統統降級為“塑料、鏡子和仿制品”,變成了“審美盲與矯揉造作者”的產品,用一句話概括,就是全都成為了惡俗的精華,並且“幾乎都是美國產品的象征”。(見“惡俗建築”)

另一個不為酒店的虛張聲勢所左右的人是作家馬克·蘭達爾(Mark Randall),激怒他的是服務員那套油腔滑調的奉承話。他極其厭煩惡俗酒店服務員的這類話語:

“晚上好,先生。今晚過得還好嗎?……需要給您從酒吧拿些喝的嗎?……我很樂意這麽做,先生……還需要別的什麽嗎?……我馬上就去把您的酒拿來。”

“面對這種情況,人們會想說,”蘭達爾寫道,“‘行了,快去把我的酒拿來,然後閉上你的嘴吧!’”蘭達爾總結道:

我們可以看出……這種服務風格是設計出來的,不是為了更好地服務顧客,而是為了將顧客的注意力吸引到他們本應察覺的、服務員富有教化意味的文雅舉止上來。這個機構借由這種方式,沾沾自喜地提醒你,你正身處高档場所……事實上,人們在這裏既沒有得到禮貌的對待,也沒有獲得很好的服務。這種服務只是彬彬有禮的炫耀,是一種阿諛逢迎。

如果日常生活中的粗魯只是很糟糕,那這類東西就是惡俗了,而且“幾乎都是美國產品的象征”。

惡俗食品

在美國,食品確實是一個很大的話題,如果糟糕食品——比如蕪菁甘藍和吉露果子凍——與惡俗食品分得很清楚,食品問題就還比較容易控制。

美食作家科勒曼·麥卡錫(Coleman McCarthy)幫人們給惡俗食品下了定義。他在《美國的基本食物》(Basic American Diet,為了方便起見,他將書名縮寫為 B.A.D.)一書中講到蔬菜和水果時,強調食物的“好看”已經取代了其實際功用、純正和安全,他指的是那種將食物包裝打扮一番,以吸引無知者的醜陋行徑,比如將桔子染成橙色,或人工種植蘋果、櫻桃、草莓,使其驚人地碩大但食之無味。現在,人類已經違背了所有的自然法則,“蘋果成了沒有斑點、不長蟲、大紅大綠的東西。葡萄柚奇圓,像棒球一樣堅硬,像連翹花一樣金黃”。所有這些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表象,都是由無數奇特且未經測試的物質制造出來的,這些物質存在於用以制造看上去很完美的植物怪胎的化學品中。

這一惡俗表現符合美國人不願接受令人不快的事實的傾向,比如這類殘酷的事實:桔子本來是黃綠色的,且通常是卵圓形的;不長蟲的蘋果其實是反常的東西,正常的蘋果如果不染色、不打蠟,就會很難看。食品的本來面目與其他事物的本來面目一樣,反而難以被人接受。惡俗不僅已經出現,美國人對此還很堅持。他們選擇“加工”奶酪,是因為天然奶酪會發酵、逐漸裂開,從而產生超市經理們所謂的保質期問題。如果沒有人反對,甚至沒有人會注意,那為什麽不提供加工奶酪,以代替天然奶酪呢?經過高溫消毒的加工奶酪可以保存好幾個月。如果再把它加工成鮮亮的橙色,味道像油灰或某種可能會在手術室遇到的東西,又會怎麽樣呢?如果用加工奶酪冒充天然奶酪,還大受歡迎,惡俗的危害就不言而喻了。

美國人對於水果要好看、要修飾、要令人喜愛的堅持,也同樣體現在對花生一類傳統食品的美國式新加工方法中。花生原本就很好,只是太簡單太純正,不合乎當今的惡俗口味。非得將它們變得辛辣,加糖使它們變甜,好像我們終生都生活在托兒所裏,無力克服對 Cracker Jack 牌玉米花生糖18孩子般的熱愛。如今最受青睞的品種是“蜂蜜烤花生”,這種零食看上去就像一件由朱紅色棉絨制成、上面系著鍍金青蛙的男式晚宴服。椒鹽脆餅的主要優點曾經是它的鹹味,如今也開始有糖衣了,這的確使椒鹽脆餅成為了美式甜啤酒最好的下酒菜,這一組合很快就跟尋常的姜汁啤酒沒有區別了。“不甜”的口味和酸的口味都早已過時,現在,中國餐館唯恐客人不來,也不得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