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 武宗之失道(第2/7頁)

《刑法志》:“正德元年,殺東廠太監王嶽,命邱聚代之,又設西廠,以命谷大用,皆劉瑾黨也。兩廠爭用事,遣邏卒剩事四方,南康吳登顯等戲競渡龍舟,身死家籍。遠州僻壤,見鮮衣怒馬作京師語者,轉相避匿,有司聞風,密行賄賂,於是無賴子乘機為奸,天下皆重足立。而衛使石文義亦瑾私人,廠衛之勢合矣。瑾又改惜薪司外薪廠為辦事廠,榮府舊倉地為內辦事廠,自領之,京師謂之內行廠,雖東西廠皆在伺察中,加酷烈焉。且創例,罪無輕重,皆決杖永遠戍邊,或枷項發遣,枷重至百五十斤,不數日輒死,尚寶卿顧浚、副使姚祥、工部郎張瑋、禦史王時中蜚,並不免瀕死而後謫戍,禦史柴文顯、汪澄以微罪至淩遲,官吏軍民,非法死者數千。”

劉、李、謝三相同心輔政,皆為賢相,劉、謝去位,李稍依違,遂為同時所詬病。閹黨以盡逐閣員為有所卻顧,樂得一不甚激烈者姑留之。其後李遂久為首相,譽之者謂其留以保全善類,善類之賴保全者誠有之,要其不與劉、謝同退之初,未必遂為將來之善類計也,故嘲之者曰“伴食”,曰“戀棧”,未嘗無理。特李卒以廉謹和厚自處,又文學為明一代冠冕,其所著《懷麓堂集》,所居之西涯,皆足動後人景仰矣。

初,許進輩以年資推焦芳人吏部,劉健不悅,曰:“老夫不久歸田,此座即焦有,恐諸公俱受其害耳。”及健、遷去位,芳果附劉瑾謀柄政,而廷議獨推王鏊,瑾迫公論,令鏊與芳同人閣。芳裁量章奏一阿瑾意;鏊雖持正,不能與抗,事有不可,與李東陽彌縫其間,多所補救。東陽雖為首輔,常委蛇避禍,芳嫉其位在已上,日夕構之於瑾,會《通鑒纂要》成,瑾以譽寫不謹,欲因是為東陽罪,東陽大窘,芳為解乃止,除譽錄官數人名,東陽得無事。

東陽之保全祿位,至不惜求解於焦芳以自容於劉瑾,其氣骨之不如劉、謝可見,但終非為惡者耳。《通鑒纂要》九十二卷,即清代禦批之所本,改名為《通鑒輯覽》,後又增益明代,並於《纂要》原書亦有以意更定,而其上古至元並為一書,中包溫公《通鑒》及朱子《綱目》並金履祥之《前編》、陳之《續鑒》統為一書,實自東陽《纂要》發之。

給事中劉、呂翀請留劉健、謝遷,不報。南京給事中戴銑、禦史薄彥徽等亦以為言,並、翀俱杖於廷,並削其籍。兵部主事王守仁論救銑等,杖四十,謫龍場驛丞。時南京禦史蔣欽與銑等同被罪,出獄甫三日,獨具疏劾瑾,請急誅瑾謝天下,然後殺臣以謝瑾。疏人,再杖三十,系獄。越三日,復具疏請殺瑾,且言陛下不殺此賊,當先殺臣,使臣得與龍逢、比幹同遊地下,臣誠不願與此賊並生,言尤激切。既人,復杖三十。後三日,卒子獄。

《欽傳》言:“欽屬草時,燈下微聞鬼聲。欽念疏上且掇奇禍,此殆先人之靈,欲吾寢此奏耳,因整衣冠立曰:‘果先人,盍厲聲以告。’言未已,聲出壁間,益淒愴,嘆曰:‘業已委身,義不得顧私,使緘默負國為先人羞,不孝孰甚?’復坐,奮筆曰:‘死即死,此稿不可易也。’聲遂止。”

王守仁為明一代偉人,講學開別派,為大師,世所稱陽明先生,以平宸濠功封伯爵。

瑾恨韓文甚,日令人伺文過,不得,十一月,有以偽銀輸內庫者,以為文罪,詔降一級致仕。給事中徐昂疏救,中旨責其黨護,更削文職,並除昂名。文出都,乘一騾,宿野店而去。又矯旨謫李夢陽山西布政司經歷,勒致仕,復撫他事下之獄,將殺之,賴康海救得免。

夢陽以文學為一代宗,始李東陽負重望,夢陽獨譏其蔞弱,倡言:“文必秦漢,詩必盛唐。”非是者弗道。與何景明、徐禎卿、邊貢、朱應登、顧璘、陳沂、鄭善夫、康海、王九思等號十才子,又與景明、禎卿、貢、海、九思、王廷相號七才子,皆卑視一世,而夢陽尤甚。迨嘉靖朝,李攀龍、王世貞出,復奉以為宗,天下推李、何、王、李為四大家,無不爭效其體。李者,夢陽字獻吉,有《空同集》。何者,景明字仲默,有《大復集》。王者,世貞字元美,又字鳳洲,有《弇州山人集》。李者,攀龍字於鱗,有《滄溟集》。李、何七才子,謂之前七子;王、李時,李先芳、謝榛、吳維嶽、宗臣、梁有譽、徐中行、吳國倫,謂之後七子。後又擯先芳、維嶽而以王、李為七子之魁,是為後七子。七子才名,風靡一世。後又有譏夢陽蜚詩文者,則謂其模擬剽竊,得史遷、少陵之似而失其真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