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一個“新時代女性”,真的要拿生命來換?(第4/6頁)

《新女性》畫面

蔡楚生便讓工作人員退場,他留下來默默陪伴著阮玲玉。兩個人慢慢聊起了天,才發現彼此有太多的共同語言:和阮玲玉一樣,蔡楚生也是從底層慢慢爬上來的——和當時大多海外留學歸來的導演不同,蔡楚生是從一個電影片場的義工一點點做起來的。

阮玲玉也向蔡楚生傾訴了自己的故事,包括張達民和唐季珊。她對蔡楚生說:“我多麽想成為一名新女性,能夠擺脫自己命運的新女性,但我太軟弱。”

蔡楚生也才知道,一個光彩照人的大明星背後,居然有那麽悲慘的故事。

那一夜聊天之後,兩人的關系明顯走近。

《新女性》上映後,由於是蔡楚生導演,阮玲玉主演,頗受矚目。但是因為影片中有一個小報記者的反面形象,所以電影受到了當時的“上海新聞記者公會”的抵制和攻擊,要求劇組在全國範圍內公開道歉,一些報紙甚至又開始詆毀阮玲玉。

情感和事業雙雙受挫,阮玲玉覺得自己走不下去了。這時候,她希望抓住自己的最後一根救命稻草——蔡楚生。她希望蔡楚生能帶她遠走高飛。

實事求是地說,阮玲玉多少有些一廂情願了。蔡楚生盡管仰慕她,但要他放棄辛辛苦苦拼搏來的電影事業,談何容易?更重要的是,蔡楚生在鄉下有一個原配夫人。

剛剛演完《新女性》的阮玲玉,預感到自己的生命已經走到了盡頭。

7

1935年3月7日晚,阮玲玉、唐季珊參加了聯華電影公司的聚會。

席間,阮玲玉談笑風生,沒有任何異常表現——除了臨近席終,起身與在座的各位一一告別,並與所有的女演員熱情擁抱。

大家以為這是她有些喝多了,並不以為意。

回到新閘路那幢漂亮的小洋樓,在唐季珊獨自回臥室睡覺之後,阮玲玉對自己的母親說肚子餓了,想吃碗面。

母親做完面,阮玲玉端起面碗走進了臥室。

子夜一點多,阮玲玉寫好兩封遺書,將3瓶30粒安眠藥都倒進面碗,吃了下去。

據阮玲玉的母親回憶,阮玲玉服下安眠藥後沒多久,唐季珊就發現了。當時唐季珊就和阮母商量如何把阮玲玉送到醫院去。

當時上海市中心有很多醫療條件很好的教會醫院,服用安眠藥發現得早,只要處理得當,是可以救活的。但是唐季珊選擇了一個郊區的日本人開的福民醫院(阮玲玉1928年因為張達民服用安眠藥自殺過,就在那家日本醫院救活),因為那家日本醫院比較偏僻,沒有什麽人知道。唐季珊怕把阮玲玉送到大醫院,到時候鬧得沸沸揚揚。

唐季珊一路開車到福民醫院,發現福民醫院沒有值夜班的醫生,輾轉送到一家德國醫院,同樣沒有值班醫生。在清晨5點多,阮玲玉服藥已經4個多小時後,唐季珊又請來兩個私人醫生,私人醫生為阮玲玉洗胃後發現沒用,再送入蒲石路的中西療養院繼續洗胃,依然沒用。

在這個過程中,唐季珊知道可能要出事了,打電話叫來了聯華公司的老板黎民偉(香港影星黎姿的爺爺),黎民偉一路上拍下了許多照片。

送到中西療養院的時候,已經是上午10點,最佳的搶救時機已經過去了——阮玲玉甚至沒有像自己主演的《新女性》女主角韋明那樣,服用安眠藥後有過求生的機會。

1935年3月8日下午6時38分,阮玲玉的心臟停止了跳動。

8

阮玲玉的死訊傳來,整個上海乃至全國嘩然。

大家首先想知道的是,阮玲玉的遺書到底寫了什麽。

一開始,唐季珊不肯拿出來,在外界催促了很久之後,他終於拿出了兩封遺書。

第一封,是說沒有任何對不住張達民的地方,每月給他一百元等等,最後結尾就是大家所熟知的那句:“哎,我一死何足惜,不過,還是怕人言可畏,人言可畏罷了。”

另一封是寫給唐季珊的,交代了要他贍養老母和代養養女(這兩點唐季珊後來都想盡辦法守信做到了),並在信中說對不起他,拖累了他。

不過,這兩封遺書一直受到質疑,大家懷疑是唐季珊捏造出來的。

不久之後,發行量只有1500份的《思明商學報》又出現了另兩封號稱是“阮玲玉真正的遺書”,說是唐季珊後來的新歡梁賽珍提供的(梁賽珍和梁賽珊姐妹在提供了遺書後就此人間蒸發)。

在那兩封遺書中,阮玲玉的語氣明顯要激烈很多。

寫給張達民的是:“達民:我已被你迫死的,哪個人肯相信呢?你不想想我和你分離後,每月又津貼你一百元嗎?你真無良心,現在我死了,你大概心滿意足啊!人們一定以為我畏罪?其實我何罪可畏,我不過很悔悟不應該做你們兩人的爭奪品,但是太遲了!不必哭啊!我不會活了!也不用悔改,因為事情已到了這種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