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編 中國國民性改造史 第十八章 胡適的漸進式改造路徑(第3/5頁)

蔣介石文化水平不高,僅相當於高中水平。他深受傳統儒家思想,一生服膺王陽明心學,因此相信“精神第一論”。他認為,“精神可以創造物質,亦可以補充物質之不足,且掌握物質者精神,運用物質者亦精神,物質但附麗於精神之一偏耳。”

因為教育背景、成長環境的原因,蔣介石對民主、人權理念理解不深。孫中山思想的優長之處在於他充分吸收了西方的自由民主人權思想,蔣介石卻將孫中山哲學思想解釋成“是淵源於中國固有的政治與倫理哲學之正統思想”,“是續承堯、舜、禹、湯、文、武、周公、孔子以來中國的正統思想”。

在國民性改造問題上,蔣介石也表現出兩面性。一方面,他認同孫中山通過軍政、訓政、憲政三步最終還政於民,將民眾訓練成現代公民的總體思路;另一方面,他卻迷戀專制、集權手段,本能地喜歡統一思想、整齊劃一、用政治力量控制一切。因此,在進行國民性改造時,他創造性地發明了“運動改造法”,即強制性地掀起政治運動來改造國民性。

和大轉型時期每一個政治家一樣,蔣介石對國民性問題也十分重視。蔣介石也對中國國民性進行過激烈的批判,他的批評集中在中國人“沒有國家民族的觀念”、一盤散沙、自私自利、苟且偷安、缺乏尚武精神等方面。他痛切地說:“百年以來中國在不平等條約重重壓制之下,國民道德的墮落,民族自信的喪失,已到了極點。”他痛斥國民性中的落後部分:“外國人比我們中國人為冷血動物。唉,我們國家衰弱,民族凋敝,至此已極,可恥已極了。”中國人“不僅是學問道德差,就是言語行動態度上,也配不上給外人看”,“也可以說是不配做現在世界上的人,不能算一個現在世界上的人”。

和孫中山一樣,蔣介石認為改造國民心理是國家建設至關重要的問題,要建立新國家,首先要訓練出“新國民”。“現在我們的國家之所以衰弱危殆到這個地步,不是武力不夠,是一般國民不能‘明禮義,知廉恥’,做成一個真正的‘人’。外國人欺侮中國,就是欺侮我們一般中國人不知努力做‘人’!如果我們能教好一般國民,個個都能做成功‘人’,外國人一定不敢再來欺侮,任何外來強大的敵人,我們都不必怕,都可以抵抗他!”

雖然具有兩面性,但在具體的改造路徑上,蔣介石卻輕制度建設,重思想教育和政治運動,原因很簡單:制度建設見效慢,道德教育、政治運動則可以立竿見影。所以,他首創以搞運動的方式,拔苗助長地改造國民性。具體地說,就是發起“新生活運動”,開創了近代以來自上而下的“運動群眾”的先河。

蔣介石認為,一個國家國民性弱點具體表現在生活的方方面面。“一個國家的國民性,一個民族的民族精神,就是由一般人基本生活的樣法可以很明白的表現!也只有從一般人的基本生活實況,才可以看透一個國家或一個民族的真精神!”他總結中國人生活習慣的第一個缺點是“汙穢”,什麽東西都肮臟不堪;第二是散漫,一切的行動都是隨隨便便,毫無紀律。第三是“懶惰”,尤其是不知道遵守時間;第四是“頹唐”,精神萎靡,體格羸弱。蔣介石說,這種生活是要不得的“鬼生活”。

蔣介石認為,中國革命之所以迄今尚未成功,“即在於全國國民之生活形態始終無所改進”。所以欲完成革命,非改革中國人的生活習慣不可。1934年,蔣介石在南昌發起了“新生活運動”,希望用從上到下的政治力量,來刷新中國人的生活習慣和精神面貌。蔣介石手訂了《新生活運動綱要》與《新生活須知》,對國民生活的方方面面都進行了林林總總繁瑣詳細的規定,比如關於吃飯,蔣介石就提了這樣具體的要求:“食貴定時,莫態口服。飲具須凈,食物須潔;要用土產,利勿外溢。遇酒勿酗,食量有節;飲嚼無聲,座比正席;飯屑骨刺,毋使狼藉。宴客聚餐,相讓舉筷。注意微菌,生冷宜戒。鴉片屏絕,紙煙勿吃。恥養於人,自食其力。”這僅僅是冗長的綱要的一小節。除此之外,規矩遍布一個人生活的方方面面,比如升降國旗要敬禮,唱黨國歌要起立,要遵守時間、愛惜公物、尊老愛幼、不隨地吐痰便溺、不罵人打人……用當時人的話說,是“不厭其詳”。

“新生活運動”的發起,顯示了蔣介石在改造中國問題上的急切心理。新生活運動“欲以最簡單最急切之方法,滌除我國民不合時代不適環境之劣根性,以求適合於‘禮義廉恥’”,“培養從前所未有而近代國民所必須有之德性”。中國傳統型政治領袖在政治操作中通常都有一種基於“精神決定物質”理論的浪漫主義氣質。正如柯偉林教授所說:“蔣介石在現代中國政治思想裏貫徹一種可以稱之為浪漫的氣質,其特點是主觀的,道德力量被視為優越於客觀的物質力量。”蔣介石“試圖用兵刃和斧頭塑造中國的新人”,他希望通過這場運動確立“兵營式秩序”,使人們的行為和思維整齊劃一,成為符合他設計的“標準人”。